帕特里克来到森林中部的新兽人部落时,已然狼狈憔悴成了许多人都认不出来的模样。
不过这一批兽人本就是陆陆续续到达中部驻地的,每个人到达时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大多十分狼狈,因而众人看到帕特里克这般模样时也并不惊讶,迅速将人安置下来,并去禀报了艾丹和埃尔莫。
之前到达的兽人们大多不知道那日具体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都是惊魂未定的模样,从他们口中也问不出多少东西来,至多知道他们遇到了洪水而已。
可遇到了洪水,他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呢?
以及云子猗和帕特里克,又为何迟迟没有露面,莫非是遭遇了什么意外不成?
沉重的担忧之下,艾丹和埃尔莫难得在云子猗不在的情况下和平相处了一阵子。
可无论如何,云子猗有翅膀,就算遇到什么灾难,也总该能逃出来的。
这样的推断让艾丹和埃尔莫忐忑不安的心获得了几分慰藉,还能勉强冷静下来,安顿来到新部落的兽人。
直到见到这样憔悴的帕特里克的这一刻。
云子猗的身形消散后,能够阻挡洪水的力量也逐渐减弱,帕特里克本就比其他人开始逃亡的晚上许多,又抱着云子猗,都还没能来得及躲开太远,险些就被卷入洪水之中。
一路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才来到森林中部,整个人几乎只剩一口气撑着,莫说那些本就和他不相熟的兽人,就算是艾丹和埃尔莫,都险些没认出他来。
唯有那颗种子,还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完好无损。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艾丹看着他都这般模样,而云子猗又还没有出现,心下不祥的预感更甚,甚至顾不得对方才刚刚安顿了下来,便急吼吼问道,“他呢?他人在哪里?”
帕特里克苍白的唇微动,神色似有片刻怔愣,而后才像是终于听懂了艾丹的话一般,展开紧握的手掌,将那颗种子显露人前。
许是保持握拳的姿态太久,帕特里克的手指都有些僵硬了,展开手掌时,指尖都因疼痛和麻木轻轻发颤,掌心也留下几道深重的血痕。
可他此刻哪里顾得了这些,只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嗓音虽干涩,语气却无比郑重:“我能相信你们吗?保护好他。”
他已经有些脱力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可部落里这么多人,也只有把云子猗留下的东西交给艾丹和埃尔莫,他才能稍稍放心。
“你这是……”埃尔莫一时心跳得飞快,眸中一片惊惶,几乎不敢去接那颗种子。
“他……”帕特里克的一开口,胸腔便止不住的震颤着,眼眶都顷刻间一片通红,“那时洪水来了,他为了救我们……透支了所有力量,只剩下这一颗种子了。”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若非亲眼所见,只怕连帕特里克都无法相信这样的事。
那样鲜活而明媚的精灵,顷刻间就成了一抹消弥在天地之间的幻影,只余下这样一颗冰冷沉寂的种子。
“怎么,怎么可能呢……”
哪怕早有此猜想,此刻的两人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的。
他明明有翅膀,明明可以轻易飞离所有灾祸,为何到最终,所有人都活了下来,只有他没能回来呢。
这样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寂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艾丹鼓起勇气接过了那颗种子,同样紧紧握在掌心。
帕特里克一路悬着的心终于在此刻落回了胸膛,再也支撑不住意识,彻底昏迷了过去。
——
待安顿好兽人部落的一切后,三人便离开了这个他们好不容易才重新建立起的家园。
他们去了精灵族的驻地。
新搬迁的兽人部落离精灵族驻地很远,加上灾难的影响和对道路的不熟悉,他们找到精灵族驻地时,已经快要入秋了。
三人一同将那颗种子种在了原本生命之树生长的地方。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有没有用,又或者只是他们一厢情愿而已。
但这已经是云子猗留给他们最后的念想,或者说,最后一点希望了。
他们总要试一试,也总会等下去。
或许有朝一日,这颗种子真的能生根发芽,他们也还能盼回那个精灵呢?
很快,萧瑟的秋风吹走了最后一丝夏日余温,再到冬雪降临,覆盖了整片森林。
那一片土地却依旧没有半分动静,若非是他们亲手将那颗种子埋下,只怕都真要以为一切从未发生过了。
熬过了一整个冬日,终于,春天还是来临了。
许是那个温柔的精灵终究不舍得对他们太过残忍,在这个明媚的春日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那片空旷的土地正中,一抹新芽悄悄破开了土壤。
他们起初还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怀疑是不是其他什么植物的种子落在这片土地上,发了芽。
可精灵族驻地荒废这么久,这片土地却一直是空旷的,再无其他植物在此生长,又让他们心中的希冀更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