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猗恢复神智的瞬间,就发觉了不对劲。
睁眼一看,这果真不是他的卧房。
额角处微微刺痛,头脑也带着种怪异的昏沉,床帷外透进来的天光显然已是大亮,不像是没睡醒的缘故。
昨夜的睡着只怕有些蹊跷。
云子猗坐起身,看了眼四周状况和自己身上齐整的衣衫,轻轻按揉着额角,有了猜测。
这样的环境布置,至少说明自己对于绑他过来的人而言应该是很重要,或者说很有用的存在。
而能在云府那么多守卫的看护下潜进来动手脚,非但是计划周备,手上的势力和资源也绝对不可小觑。
不论是从如今的形势还是他自己的人际关系来看,这个人都只有可能来自于如今争储的两方势力。
祁尧的人没理由绑他,这动手的人怎么想也该来自于是祁煦一方。
是想借他来要挟祁尧?
可就算他和祁尧确实亲近,但这点儿亲近,实在不该和皇位江山放上同一个天平。
云子猗不是不知道祁尧对他的爱重,却也不觉得祁尧会为了他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
就算真杀了他,至多也就是让祁尧的名声受损几分,一时伤心罢了。
与其说孤注一掷,在云子猗看来,这倒更像是狗急跳墙。
也不待他思虑太久,很快有人推门进来。
和他预想的差不多,来人正是数月前被迫主动请辞的那位大司空,祁煦的舅舅,姜策。
“不知云大人在此住得可还满意?”姜策含笑开口,颇有几分招待客人的架势,“有哪里不舒服的,您尽管开口就是。”
“卫彰呢?”云子猗一开口,问的却是旁人的事。
卫彰就住在他隔壁,他们两人又是日日待在一起,自己出了事,很难不牵连到他。
不过姜卫两家向来交好,云子猗倒不觉得姜策他们会对卫彰做些什么,只是怕卫彰见不到自己会担心。
“卫公子就在云大人隔壁,云大人若是想他了,等下我就请卫公子过来和您作伴。”姜策倒是不讶异于云子猗的问题,显然早有准备。
“好。”云子猗微微点头,沉默下来。
姜策眉梢轻挑:“云大人没有旁的问题了?”
“我该问什么?”云子猗笑了声,反问道。
他依旧是一贯温和平淡的语气,只是沉静如墨的眉目间,分明透出一分讥诮之意。
就算他什么都没猜到,在姜策进来的瞬间一切也都变得昭然若揭,实在没有再多此一问的必要。
有这时间和姜策打机锋,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样摆脱现在的处境。
他怎么能让自己成为旁人用以要挟祁尧的软肋把柄。
何况与其寄希望于自己“被选择”,自己想法子自救显然现实得多。
比起等待别人的拯救,云子猗更喜欢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既然云大人什么都明白,自然也该懂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姜策却是有些诧异。
云子猗此人他不是毫无了解,这人温润如玉的好性子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却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和他接触,就触及了他温润外表下隐藏的锋芒。
不过想来也正常,泥人尚有三分火气,遇到这种事不生气才不合理。
云子猗淡淡瞥他一眼,不置一言。
姜策也不恼,顿一顿,继续开口道:“听闻云大人近来还病着,如今正是最天寒地冻的时候,就留在此地好好休养便是,若是再出去受了寒,汉王殿下那边,我也不好交待不是?”
云子猗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威胁自己不要想着逃跑,原本也不打算理会,只在听见他提及祁煦时,眉心微动。
这件事,祁煦知道吗?
只是这话他没有问出口,姜策见他依旧没什么反应,也不再多留自讨没趣,告辞离开。
他走后不多时,卫彰便进来了。
“先生没事吧?”卫彰三两步奔到云子猗面前,想也不想便要扯开他的衣衫,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别担心。”云子猗忙按住他的手,笑着安抚道,“他们费这么大力气绑我过来,若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岂不还是他们吃亏了?”
“没事就好。”卫彰听他这么说,也确实不像是哪里受伤不适的模样,才算是勉强放下心来,“也是怪我疏忽了,竟然半点儿不曾察觉……”
云子猗拍拍他的手,笑了笑:“我不也对此一无所知吗,向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又何必为此自责?”
“这我明白,只是……”卫彰撇撇嘴,又叹了口气,“先生可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有。”云子猗如实道。
他醒过来也没多久,能弄清楚此时的状况已是不易,更别说制定什么计划。
卫彰思索片刻,又道:“不过先生放心,这件事想来是姜家人自作主张所为,汉王殿下那边想必是不知情的,等他回来,定会安然无虞。”
云子猗一抬眸,轻笑道:“你倒是相信他。”
“先生不信?”卫彰亦是笑,且笑得笃定,“我敢确信,非但汉王殿下知道此事一定会放先生离开,就算是太子殿下真的被逼在先生与皇位之间做出抉择,也一定会选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