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长安以西开始局部升温。
空气中好似蕴藏着无数火星,烘烤着身处陇山附近的生物。
“大人。”
“喝点水吧。”
白起依旧一副沉默寡言的状态。
时不时抬头看天,又偶尔眺望山下已经筑好三天的堤坝。
“小人好奇,多嘴问一句。”
偏将实在忍不住好奇心,
指着渭水上的堤坝问道。
“水攻之法,大概要水位涨到什么地步,才能砸开堤坝?”
白起瞄了偏将一眼,
答非所问:“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李慕,乃且冻羌人。”
“为主公所召,以功累迁偏将军。”
白起点点头。
沉静片刻,还是将水位一事说出。
轰——
李慕一惊,还以为是堤坝筑造不实,提前坍塌了。
只见白起不紧不慢的起身。
“传令下去。”
“将砍伐树干编成船筏,以便大军水攻临渭之用。”
李慕回过神来,
抱拳称喏。
李慕。
东羌猎将,十六国时期成汉政权奠基人李特之父。
仅片刻功夫,
天空中的雨水倾盆而下。
热气与冷雨的冰火交融下,白起不忧反喜。
“秋雨纷纷,正是水攻之机!”
空前的暴雨,使得渭水上游水位迅速上涨。
不消一日的功夫,几乎要漫过汉军所筑堤坝。
“街亭处,有消息么?”
自昨日起,
李慕便被白起带在身边。
“回大人的话。”
“吾等具在山上,下面的官道又被曹魏封锁,如今街亭已成绝地,吾等探不得半点情报。”
白起暗叹一声,双眼微眯看向下游方向。
“令山下兵卒凿堤!”
周遭众将精神为之一震。
终于要来了!
轰隆——
那堤坝仅仅被凿碎了五尺多高,奔腾的江水便迫不及待的将其冲垮。
蓄势已久的江水面对毫无阻拦的水道,咆哮着冲向那横在江岸的唯一建筑——临渭城。
司马懿走前,
为了保险起见,提前施行了坚壁清野的政策。
致使临渭封锁城门数日,对城外,对上游的情况一无所知。
此时城头守卒被山谷中回荡的震响声吸引,一个个瞪大了双眼看向上游方向。
“滚地龙了?”
“……瞎搞!临渭地界何曾翻过地龙!?”
有老卒对此说法不屑一顾。
“难不成是汉军骑兵突袭至此?”
这次,
再没有回应。
因为所有人都瞪大着双眼,
注视着那奔腾的汹涌江水。
“速去禀报太守、县令!!”
“水灾来了!!”
可,
两条腿的速度,哪里比得上江水?
养育着广魏、天水的渭水,此刻化作催命的鬼差。
往日里坚固的城门,在洪水面前显得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宛如平地惊雷,
城门炸开,城洞变成了洪水的唯一宣泄口。
水柱倾泻,不到盏茶功夫,临渭几乎变成了死城。
幸存者摩肩擦踵的站在城墙上,
绝望的看着他们家人、钱财、粮食沉入那泛黄的洪水。
“江,江上有筏!”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原以为是来救他们的上邽守卒,但当他们看到那飘扬的‘汉’字大旗时,只觉得天都塌了。
“来救吾等的,为何是汉人而非魏人?”
只是花满堂暗探的一句话,
成功将众人思路带偏。
“真是汉人来救我等?”
“我大魏军队近在上邽,而第一个赶到此处的竟是汉军!?”
广魏太守、临渭县令早不知去了哪里,或许已经葬身鱼腹也说不定的。
在没有官员维持秩序的情况下,
魏国城池中的百姓竟对着汉军招手,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大人。”
“如此多的灾民,入城后如何安置?”
白起头颅微扬。
“留一部分在城内,其余的安置在城外山上。”
“吾等攻下临渭,却也落得个孤军深入的下场。”
“待日后无粮之时……便只能有什么吃什么了。”
“什么……?”
李慕垂眸呢喃。
他渐渐明白了白起的‘什么’是什么意思。
粮食耗尽,洪水又将城内存粮冲走,剩下的只是百姓了啊!
‘嘶……’
‘不想白大人竟如此狠辣!’
不知怎滴,
胃中竟涌现一股呕吐感。
雨一直下,风一直刮。
渭水水位虽然稍退,但翻滚的江水依旧汹涌。
“大人。”
“城外百姓真不用派人看守么?”
“今日又有不少百姓失踪……若是跑到附近城池,岂不暴露了大军行踪?”
白起独坐城楼内,啃着泡了水的炊饼。
“无碍。”
“行踪早晚要暴露,早一点暴露,姜维就安全一线。”
“若姜维能击溃上邽诈降之众,此战便也离结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