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玥从陈家的宴会厅里逃出来,去二楼露台放风透气。
她喜欢陈峥是没假。
用个不太合宜的比喻——近乡情更怯。
知道他是怎样一个金尊玉贵的塔尖人物,见不到面还好,包括她爸第一次跟她说要介绍两人相亲的时候,她都没现在这么强烈的不配得感。
她刚才太丢人了,失手打翻的饮料正好洒在陈峥脚边,男人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语气明明挺温柔的,她却觉得他没把她当个女人来待。
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这种态度比他直截了当说不喜欢她还残酷。
还没长大的小孩,跟着父亲来参加饭局,席间毛手毛脚闹点无伤大雅的小笑话,就是这样。
她在他眼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人。
这样想着,迎风泪就沿着脸颊滑下来。
“月月?躲到哪里去了?喵~”
身后有低沉的男音呼唤,她听清最后一个音节,才反应过来对方找的不是自己,而是猫。
她转身,瘦高的男人站在玻璃门边,皮肤接近一种病态的苍白,眼眸狭长,薄唇带笑,整个人的气质偏阴柔,廖玥认出这是陈峥的堂弟,刚才席间打过照面。
她擦了擦眼泪,身子往阳台侧面偏一步,给他挪位子,方便他找猫。
倒是挺巧。
他的猫,跟她共用一个小名。
陈峋却直起了身子,一副找不到算了的散漫神情,倚着玻璃门笑看她。
“廖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偷偷躲在这里掉眼泪?需要帮忙吗?”
陈峋的声音和他的外表天差地别。
音色低沉,甚至有些粗粝,饱含磁性的尾音像根强势的钩子,一下一下挠着她茫然无状的心绪。
她不由地偏移开视线,强制自己忽略他脸上饶有兴致的探究神情。
又觉得自己没道理这样瑟缩,已经在陈峥面前丢过一回脸了,眼下还要在他弟弟面前再刷新一次社交低姿态的下限吗?
她拿出父亲是市人大常委会主任的底气,重塑一遍高干子弟应有的气韵,挺胸抬头,目光同男人正面相撞。
她不知道这套动作落在陈峋的眼里,效果适得其反。
他觉得她更像困囿于洞穴的犊羊,睁开惺忪的睡眼后,直面悬崖峭壁和险滩逆流。
她茫然是应该的,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没有表情不茫然的。
茫然才显得可爱。
他走近她,友善的目光里不乏怜爱,直白露骨,完全不藏着掖着,就是要让她直接地感受到,他明目张胆布下的陷阱。
廖玥僵着犊羊般的面庞向后撤退,即将踩空跌倒的刹那,陈峋伸长手臂捞她的腰背,两人的距离在短时间内收紧,归零。
她被揽进他怀里,才发现他只是看起来清瘦。
手臂和胸膛怎么都像石头似的,隔着衣料贴在她身上,像堵墙,推也推不动,撞也撞不倒。
她在他怀里抬头,呆看着他那张诱敌深入的脸。
这种气氛下,不算强烈的抵抗,即已是一种妥协。
廖玥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此前她从未谈过恋爱,今天却有心要出格一回。
陈峋垂眸看着这张犊羊脸一点一点贴近自己,看上去倔强又猖狂,其实颤抖的眼皮早就泄露她的经验匮乏。
他不算意外,有心帮她一把。
她凑得越来越近,鼻尖相触的那一刻,他按着她的后颈吻下去。
只是四片唇瓣的简单相贴,他没打算彻底欺负她,收着舌尖,一点口涎都没交换。
是个干燥清爽甚至称得上文明的吻。
廖玥心想,难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就是这么来的?
明明是他无礼地贴近,她却要为他的浅尝辄止在心底暗叹一句文明。
“玥玥。”
他吻完她,在头顶唤一声,她感到他胸腔的微震,震得她骨头将软不软。
“你叫猫还是叫我?”
她闷闷地反问,惹得他轻笑起来。
“那你呢?想好了吗?”
她抬头,不解地看他,彻底忘记自己跟这个认识不到一小时的男人在别人家露台上又亲又抱,是一件多么离谱的事情。
男人低头看她,狐狸般的眼尾半挑着补充问题:
“我跟我堂哥,想好要喜欢哪一个了吗?”
廖玥忘记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她把这辈子的自制力和羞耻心都用在了今天,然后莫名其妙得出了一个崭新的结论——
男狐狸精,也挺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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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对于这场相亲的失败,反应不算太激烈。
这有些出乎宋淑兰的预料。
直到看到他整场宴会下来一共朝海创董事长敬了三次酒,她明白过来。
目标转移了呗。
海创这边的宾客名单都是陈峥拟的,能请过来的关系就到裴岸这一层为止,路董今天过来,实属意外。
不仅路董来了,千金也跟着来了。
都是从京市飞来墨海的,不请自来归不请自来,至少在诚意上下足了功夫,陈老爷子笑逐颜开地将两人奉为上宾,主桌正好溜了两个人,临时再安排进来两个位置,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