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夏末秋初。
林初雨分进墨海一中高二理科实验班,格外庆幸陈峥和向晴都和自己分在一个班。
她从高二开始住校,陈峥和向晴依旧走读,她周中嘴馋,想吃烤鸭或鲜榨果汁的时候,娇娇软软提一嘴,两人都会惯着她,第二天就带进学校来。
因此逢到周末,她回何家,被克扣点吃食也无所谓,反正在学校有的是改善伙食的机会。
她寄宿第一天,林芬忙着准备何旭开学的家长会,没来送她,她自己打包了点衣服,从家里出来,陈峥他们家的私家车已经等在筒子楼门口,向晴背着双肩包拉她去后备箱,里面新床单被罩脸盆水壶一应俱全。
“放你一个人住校我们还真挺担心的,就知道你什么都没准备,这些都是我选的,陈峥付的钱,一会儿我送你去女生宿舍,帮你铺床!”
她眼泪飙出来,收都收不住,向晴还在逗她,“我们小公主当然要用最好的。”
林初雨去的晚,分到偏门口的下铺床位,她自己没所谓,向晴却蹙着眉同里面一张床位的女生沟通,“同学,可不可以换个床位?初雨有神经衰弱,靠着走廊这一面,夜里根本睡不着。”
林初雨成功调换了床位,有点讪讪地,等向晴自告奋勇替她铺了床,两人去食堂的路上,她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谁有神经衰弱啦……”
向晴噗嗤一声,“我不这样说,她会同你换吗?”
“其实我就住门边也没什么影响,选床位本来就论先来后到。”
“好你个林初雨,我这样为你,你还不领情!”向晴愤愤地瞪她,“这床位一定下来就是两年,我要不是心疼你,我才不得罪人!”
林初雨拉着她的手左摇右晃,感动又愧疚,“我错了我错了,走,请你吃好吃的,陈峥在教室吗?把他也叫上!”
向晴笑逐颜开,“他在篮球场,我们去找他!”
三人组友谊成功顺延,林初雨省掉一些开发新朋友的精力。没成想,真就没人来主动结交,连几个室友也避着她,问起来都说她们平民不配跟公主呼吸同一片空气。
向晴参加新学期班委竞选,当时已经当上了团支书。知道这事儿后琢磨着替林初雨出头,只是这次毕竟有“班职”在身,对于同学矛盾,第一要义是柔性劝导,化干戈为玉帛。
于是她叫了林初雨几个室友下楼,到紫藤花架长廊底下聊了近一个小时。
柔性劝导工作开展得小有所成,几个室友再回到寝室时,对林初雨显然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敌意,只是依旧不同她亲近。
林初雨对此没有异议,她本来也不是求着别人跟她好的性子。
谢雯回忆这些的时候,神情怪异地嘬了口奶茶,“我也是走读生,不过我跟初雨同寝室的一个女生关系要好,她当时说,向晴拉着她们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核心思想就是让大家包容她的公主病,可以远离,但不要针对。”
“这话吧,听起来没毛病……”谢雯搁了奶茶杯,半眯着眼睛分析,“但是仔细一想,哪儿哪儿都是毛病,最早到底是谁说初雨有公主病的?”
“还有运动会那次,体委给大家准备饮料,向晴非要大张旗鼓从学校外面买鲜榨果汁,说初雨喝不惯这些添加剂饮品,然后你姐还傻呵呵感动得要命,你知道我们一群女生当时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吗?”
林晓霜手里攥着一张纸巾,她被谢雯拉回咖啡店聊天,就一边听她单方面输出,一边将手里的纸巾卷起来,再摊开,再卷起来,再摊开。
她听出问题所在了。
手里的纸巾早已被折腾得卷了边,她顺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面色冰冷沉寂,“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向晴有意无意地在班里营造林初雨不好接触的人设,学生时代的喜恶就是这样从众而浅薄,一旦有人开头,孤立的氛围就会像病毒一样蔓延。
陈峥对林初雨的好,出发点是对她的绝对偏爱,行事风格里渗透着一个骄傲少年固有的张扬无畏;
向晴对林初雨的好,看起来比陈峥有过之而无不及,却淬着无色无味的毒汁,天长日久下来,那毒汁的效力渐渐蔓延,杀人于无形。
原来,毒蛇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蛰伏了。
可惜她小瞧林初雨——她从来都不是为此就陷入内耗的人。
区区孤立而已,她举重若轻。
陈峥从不介入班里女生暗流涌动的交际范畴,只会在没有人同林初雨组学习小组的时候发出邀请,女孩一秒就能融入他的圈子,同那些男生客客气气做朋友。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磕上的,虽然当时不跟初雨说话,但是不妨碍我磕cp啊……我们当时被向晴误导得太深了,老实说大家都有点羡慕初雨,漂亮大方又自信,难怪陈峥从墨海追到林澜都不放手。”
谢雯陷在回忆的漩涡里,发自内心地感叹,林晓霜与有荣焉,目光温吞地笑了笑。
这一桌饭菜是向晴结的,谢雯秉着虽然膈应但不能浪费粮食的精神,连吃带拿,临走还打包了一块小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