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琦此刻呆呆地坐在主座之上,那些个要等着她饮下鸩酒才能回去复命的嬷嬷也只能候在一旁。
直到外头声音响起,陆文琦的脸上才有些许的变化。“皇后娘娘到。”
“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文琦跪在地上仍未起身,她的嗓音此刻已然沙哑,“皇后娘娘,庶民想与您单独说上几句。”
看着她此刻一身素衣,憔悴的模样,姜鸢珺的脸上也有些复杂,“你们先退下吧。”
“为何要见本宫。”其实她们两人之间的交集并不算多,除了那次她故意生出事端污蔑自己除外,便说不上几句话了。她虽然没有追究此事,却也不代表她不记仇。
“皇后娘娘,庶民入宫是因仰慕圣上,父亲不是忠臣不是清官,但却是个好夫君,好父亲,父亲谋反哪怕是为了一己私欲也好,但在庶民眼中,父亲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他不过是为了与母亲的承诺,被那执念所困住了。而我又何尝不是。皇上从未对我动过情,皇上面上宠爱我,实则并未宠幸过我。
前些日子我请了宫外的大夫来瞧身子,但大夫却说我仍是处子之身,可笑吧。皇上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扳倒陆家,也为了护住您,皇上面上甚少去凤仪宫,却又总能在任何时候护住皇后娘娘您。庶民竟痴傻到如今才醒悟。”
说到此,陆文琦自嘲一笑,手上的指甲在手心狠狠的攥出血迹。
“庶民已无所愿,只求皇后娘娘能说服皇上,许父亲与母亲合葬,也许我能葬于父亲母亲身旁。就算是皇上欠我的吧。”
姜鸢珺被她的话说的眉头紧锁,语气自然不会和善,原本她也会觉得她可怜,可又想到她也默许了陆度均对洛晏璟下毒,便觉得她也挺可恨的。
“本宫会替你同皇上说,但是皇上不欠你什么,怪就怪你也被迷惑了心智,这世间,情字本就最难解,更强求不来,你即是心甘情愿,那何来亏欠一说。而你不是也知晓你父亲要做之事,只要败了,便只有一个后果,那你也该承受后果。”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了,不过是这样的要求她会答应,只是该说的还是要说清,让她死的明白才好。
只是,姜鸢珺的话虽然刺耳,却也戳穿了她最后的伪装,放声大笑起来,与陆度均死前一模一样。
来世,做个寻常人家开开心心的女子吧,找到相爱之人。
若是可以,做个男子或许更好。
姜鸢珺闭上双眼,深叹一口气,直到玉屏声音响起。“娘娘,陆氏走了。”
“回宫吧。”
有了那些证据,大理寺和刑部一起审讯那些人,自然是快得很,如今一切也算尘埃落定,就等着明日午时行刑了。
至此,陆家之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朝堂之中如今虽也不算彻底清明,但也是比从前好上了不少,哪怕是碍着此事刚发生,那些个官员也能安分一段时日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官员们心里头也明白他们还能在朝的原因,皇上如此谋划,不过是为了让风光一时的陆家消失,这背后的缘由却也值得深思,他们哪里还敢生出什么旁的心思。
当然,野心未散的人除外。
日后不管是行事还是说话,这些个官员怕是都会谨小慎微的。
洛晏璟很快便下了调令,提拔他的人和那些当真有志之士,朝堂之中的重臣几乎被换了一遍,也幸好他早有准备,不然朝中多个职位空缺,是会起乱子的。
他也正好想借此机会,将科举提前,改为两年一次,如此一来,也能为朝堂挑出更多有真才干之人,更能给那些老臣个警醒。
这朝堂,很早以前,便在他的掌控之中了,那些实权大多都在他的手中。
可对于洛晏璟而言,他与他的皇叔之间,还没结束。
“珺儿。”洛晏璟将那些调令和科举之事处理完,头一件事便是来到她这,他是有话想问她的。
原本他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可转念一想,还有吕牧的事没有解决,终究不忍心让她独自面对,便来了。
姜鸢珺闻声望去,她也才用过早膳,瞧着他满脸疲惫,心里心疼得很。“阿璟可用过早膳,怕是忙忘了,玉屏,再让他们送来些膳食。”
“不用了,我用过了。”
洛晏璟第一次感觉到不知该怎么跟她相处,只是下意识地拉过了她的手,而后才淡淡开口。“吕牧已经入狱,明日行刑。”
姜鸢珺原本的笑容骤然凝滞,眼里的温柔转瞬即逝。其实她知晓,也猜想到了,方才玉屏想要说,却被她打断了,她只是想装作什么都不知,就当这些事已经过去了。
她知晓昨夜阿璟的计谋顺利进行,也知晓他能妥善处置,便想装傻充愣,所以见到洛晏璟也没有主动开口问他昨夜发生之事。
反正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她不想再去面对这些,更不想再知晓关于吕牧的事。
见她如此沉默,洛晏璟叹了口气,“我陪你去天牢,有些话若是再不问,珺儿便再也不知晓答案了。”
“好。”是啊,再不问,她便再也不知晓答案了。
路上她跟洛晏璟说了陆文琦的事,本也不是什么难事,洛晏璟自然会应下,也只是因为是她开口所求罢了。
刑部天牢,原本是没关几个人,经此一事,倒是还真的有些显得小了。
“阿璟,在外面等着我吧。”姜鸢珺的脸上勉强挂起一抹笑意,只是却是有些为难。
洛晏璟犹豫了片刻也应下了,“好。”只是瞧着她的背影,心里头格外复杂,他真的恨不得立马从她的口中知晓那避子丸的缘由,可是他不能,他必须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的心头甚是难受,可他更怕伤到她的心。
姜鸢珺踏步走进天牢,身旁只有玉屏,这里仿佛就是地府一样阴森昏暗,既是皇上吩咐的,自然不会有人阻拦,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的。
一墙之外,尚且还是充满光亮的白日,一墙之内,便满是腐烂的味道,何其讽刺。
只有几缕微微的光线招进来,墙壁之上满是血迹,这里的人身穿单薄的囚衣,上头已然沾满了泥泞和血水,就没一个完好无损的,昨夜之前,他们还是光鲜亮丽的模样,还真是命运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