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仁兴的营帐那边突然传来吵嚷声。
覃墨卿等人闻声赶去，正看到“小汉奸”夺了毛仁兴的佩枪，抵着毛仁兴的后脑，推搡着他走出营帐。
覃墨卿举枪：“快把人放了！”
毛仁兴脸色煞白，高举双手：“别开枪，都别开枪啊！”
覃墨卿盯着毛仁兴身后的人。“小汉奸”身材挺拔，高出毛仁兴一大截，头上缠着绷带，脸上抹着血渍，却遮不住迫人的英气。
可惜穿的是一身满是污泥血渍的日军军服。
他虽然挟持着人质，可是凶狠的神气之间，又透着些茫然。
覃墨卿喝道：“小汉奸，我劝你赶紧把枪放下！”
“小汉奸”神色一厉：“你说谁是汉奸？！”说着，枪口狠狠抵了毛仁兴的脑袋一下。
毛仁兴快哭出来了：“是她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覃墨卿盯着“小汉奸”：“你穿着日本人的皮，又说中国话，不是汉奸是什么？”
“我是……”“小汉奸”没回答，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日本军服，瞬间有些恍惚，手中的枪有点晃。
毛仁兴赶忙说：“喂喂，枪拿稳了别走火啊！我劝你赶紧把枪放下，这里都是远征军的人……”
“什么远征军……这里是什么地方？”“小汉奸”恶狠狠问他。
毛仁兴苦着脸说：“这里是缅甸腊戌……”
“小汉奸”更茫然了：“缅甸？”
几个美国大兵也跑来凑热闹，“小汉奸”看着金发碧眼的美国兵，越发恍惚：“怎么还有洋鬼子？”
他不知不觉垂下了枪口。
趁他发愣，毛仁兴悄悄抽身，摸起墙边的一根棒子，向他的脑袋重重一击。“小汉奸”倒在了地上。
覃墨卿俯视着地上的人，叹口气：“本来头上就有伤，这下子该打傻了。”
毛仁兴扔了棒子，转了转手腕：“他本来就一副脑子不灵光的模样，傻了也别赖我啊！”
“小汉奸”被带拖进一间禁闭室，铐在椅子上。杜国伦亲自过来审问。
一道耀眼的强光打在“小汉奸”脸上。他缓缓睁眼，似乎想抬手摸一下肿胀的脑袋，却被手铐的铁链扯住手腕。
杜国伦问：“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小汉奸”迎着刺眼的光，吃力地撑开眼皮。他开口时声音嘶哑，回答道：“中国人。”
“你叫什么名字？”
他表情迟钝地想了一阵，茫然地问：“你们在哪里找到我的？”
杜国伦怒道：“现在是我在问你！”
杜国伦掏出配枪，重重拍在桌上：“你最好乖乖配合！就算你不是日本人，也是汉奸走狗，我现在就可以枪毙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覃墨卿在禁闭室外，听着杜国伦的怒吼声阵阵传来，摇头叹气：“这脾气躁的……”
这时，毛仁兴连跑带喘地赶过来。
“覃科长！我想起来了！我说觉得这小子有点眼熟，我在军统的档案上见过他的照片！他就是文一山的得意门生、当年投日的叛徒、杀了两个军统的兄弟，去给日本人当走狗的欧孝安！”
覃墨卿一惊：“你说他是欧孝安？”
“可不就是他！”毛仁兴两手拍了一下：“对了，你肯定知道他，你和他都是文一山的徒弟，道理上，你还要叫他一声大师兄！就是这小子，害得文一山从站长变成副站长！”
覃墨卿难以置信：“可欧孝安不是死了吗？是魏站长带着苗秘书，在香港亲手击毙他的。”
毛仁兴抓着脑袋，一脑门问号：“对啊，到底怎么回事？”
禁闭室内，杜国伦已经失去耐心，拿配枪指着“小汉奸”的头：“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你！
门被呼地推开，覃墨卿和毛仁兴走进来。
毛仁兴喊了一声：“欧孝安！”
“欧孝安……”“小汉奸”眼中忽然亮起，“对，我叫欧孝安！”
毛仁兴双手一拍，兴奋道：“看吧！我就知道是他！”
覃墨卿打量欧孝安一眼，转向杜国伦：“参座，您辛苦！从现在开始，这个人移交给军统重庆站了。”
杜国伦脸色发青：“覃大小姐，你天天打我小报告就罢了，连我的俘虏也要抢？”
覃墨卿陪着笑：“这个人，是我们重庆站的人。”
杜国伦皱起眉：“怎么可能？”
毛仁兴兴奋道：“参座，覃小姐没骗您，这个人很重要，您可是立大大功了，晚上我找你喝酒！”
说着来揽杜国伦的肩膀，杜国伦不悦地躲开。
杜国伦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决定还是不掺和军统的事。他收起枪，拂袖而去。
屋里剩下仨人。毛仁兴看了一眼覃墨卿。覃墨卿眼神冷冷地瞥着他。
毛仁兴在她的气势下败下阵来，退后一步，识相地说：“请覃小姐主审，我监审，监审。”
覃墨卿走近欧孝安，端详着他。欧孝安也在看着她，戒备地问：“你是什么人？”
“我叫覃墨卿，我跟你，都是文一山的徒弟。”
“文一山？”欧孝安苦苦思索。
“没错，我算你的师妹。所以，不用怕，不管你干了什么，我们也算是自己人。”覃墨卿语气温和，尽力想让他御下防备。
欧孝安神情懵懂：“那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毛仁兴忍无可忍，作势要踹他：“欧孝安你耍我们是吧？你出卖兄弟，当日本人走狗！你明明已经是死了的人了，竟然死而复生！我现在就再给你补一枪……”
“毛副主任，你是监审，请不要干扰审问！”覃墨卿眼睛大，发起火来来眼神特别凶，硬生生把毛仁兴瞪了回去。
欧孝安听到毛仁兴的话，脸上浮起恐慌：“我当日本人走狗？不可能！”
覃墨卿沉下声：“欧孝安，我希望你如实回答我，这几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出现在缅甸？你知道……810 吗？”
欧孝安脸上一片茫然，显然什么没想起来。
他指了一下毛仁兴：“他刚才为什么说我是死了的人？”
覃墨卿观察着他的表情：“军统重庆站的苗秘书，亲手处决的你。”
欧孝安眼中浮上希冀：“既然欧孝安死了……那有没有可能你们认错人了，我可能不是欧孝安？”
毛仁兴仰起鼻孔哼了一声：“我绝不会认错！欧孝安，既然你活着，那么，跟你一起被击毙的大桥和野是不是也活着？”
大桥和野，曾是上海施高塔路 25 号的生化研究所创办者，致力于细菌战的研究和尝试，干着跟驻满洲 731 给水部队一样的勾当，罪行累累。
四年前，大桥和野和欧孝安一道，被军统当街处决，施高塔路 25 号也被端掉。
但是现在，欧孝安死而复生，大桥和野怕是也阴魂不散！
“大桥和野”这个名字，像一颗炸雷丢进欧孝安的脑海，把原本就混乱的思维炸成一片混沌。
他脸上充满仇恨，双目爬上血丝：“大桥和野……大桥和野人在哪里？！”
欧孝安猛地往上站，手铐拖着椅子，猛地扑向毛仁兴，像老鹰擒小鸡似的，死死抓住了他！
毛仁兴吓得嚷起来：“救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