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允尧神色蓦地变了，怔怔看着顾野半晌。
夕阳从落地窗外照进来，正好照在邵允尧身上，他愣了愣。顾野站在阴影里，身型无比高大，而他站在夕阳中，如同日落西山。
就算曾经辉煌，终究还是敌不过时间。
敌不过他亲手培育的接班人。
他培养了顾野，本以为培养的是可以驯服的狼。
然而实际上的顾野，是森林里的老虎，草原上的狮王。
邵允尧咬了咬牙，片刻挤出一个不动声色的微笑。
“是啊，你这一步棋……走的真不错！”
他拍拍顾野的肩膀，“我老了，考虑确实不周到。呵，收购霍氏的案子连同这几个风投案，还是依着你的意思办，你来做决定吧！”
“姨父，”顾野沉下声音，“现在霍氏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在我手里，而在顾氏，我也是执行董事。”
“我还是有一定的决策权，对吧？”
邵允尧唇角抽动两下，“那是当然。”
“好。”顾野轻笑，“如果姨父真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我可以帮您安排一个闲职，让您颐养天年。”
“什么？”
“以后您不必再操心公司的事。”顾野看着他，“无论霍氏还是顾氏，都有我撑着，您大可放心！”
“你……”
“我还有别的事。”顾野起身告辞，“姨父好好休息吧！”
……
在邵允尧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顾野大步离开会所。
虽然心里堵着一口气，但有句话邵允尧说的还是在理——毕竟是顾家丢了少奶奶，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顾野调转方向，开车往陆九的汽修厂赶过去。
陆九和向岚刚好都在厂里。
顾野把来意简单说明，向岚一听就急了，差点儿跳起来。
“你说什么？我们家棠不见了？！”
“我说嘛……这几天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我给她点了份炸鸡外卖她都不跟我联络！”
“我还以为我哪个地方得罪这姑奶奶了呢！”
“你先别急，坐下！”陆九扶着她肩膀，无奈又宠溺的表情。
“我能不急嘛！”向岚皱着眉头，“你不知道，她那个妈简直……”
顾野立即警觉：“简直什么？”
向岚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她轻声一叹，“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我就觉得她妈挺怪的。”
“我跟棠是中学同学，有时候也去对方家里写个作业什么的。每次我去她家，我都感到压抑。”
“后来听说她妈妈是个小说家，我虽然佩服，但还是不太愿意跟她妈妈接触的。姜阿姨管的特别多，甚至连姜棠头发怎么扎，应该扎多高这种事都管！小时候姜棠一点儿自由都没有的！”
“大概是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一样吧，反正如果我有这种妈，我绝对要疯掉！”
顾野眸色一沉。
这种高压式教育，他小时候也经历过。
每天清晨四点起来跑步，五点准时早读，六点吃早餐，早餐只有优质蛋白，没有任何碳水。
如果需要咖啡必须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喝，下午喝咖啡会影响晚上的睡眠。
不准吃任何垃圾食品。
不准去公园游乐场，不准逛夜市。
除了学校、图书馆，就是家里的书房。
考试不得第一名，就会被罚站，甚至竹板打手心。
这些，都是邵允尧规定的。
可当时他只有十岁，正是爱玩爱动的年纪。
邵允尧偏偏把他打造成了一个各科成绩优异的机器人。
而他，对他感恩戴德，认为那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
因为……
“如果棠棠表现出不服从，姜文英就会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对吗？”顾野低声道。
向岚一愣，用力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
顾野轻轻一笑。
他当然知道，因为邵允尧也是这样说的。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
为你好。
这三个字是软肋，更是枷锁。
使得他们一次又一次服从，听话，当乖顺的小孩。
只有乖巧顺从的小孩，才会得到一切。
顾野紧紧闭上双眼，心里五味杂陈。
作为母亲，姜文英真的爱过姜棠吗？
作为姨父，被他视作父亲的人，邵允尧真的爱过他吗？
或许吧。
他们的爱是真的，他们的控制，也是真的！
“顾……顾先生，”向岚担忧的看向他，“你没事吧？”
顾野抬起头，勉强笑笑。
“没事。”
“那我们继续商量怎么找棠棠吧！”向岚又看看陆九，“你人脉广，你给想想办法！”
陆九顿了顿，轻声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忙。”
“谁？”
“明五爷。”
“钟煜明？”顾野一愣，“他是我的朋友，前些日子已经回南洋了。就算找到他，他恐怕也是爱莫能助。”
“哦……”
“你是怎么认识钟煜明的？”
陆九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只知道明五爷在南洋很有势力，听说到了央城之后，他也在找靠山。曾经我想投靠他，还毛遂自荐过，大概我实在太普通了，入不了明五爷的眼。”
“怎么会，煜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顾野拍拍他肩膀，“等有机会，我帮你引荐。”
“认识了你，我还用得着投靠他吗？”陆九开了个玩笑。
顾野扯扯嘴角，还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陆九宽慰道：“刚才听你说了你姨父的观点……其实我觉得他有些话是对的，姜棠如果真的在她妈妈那里，那她肯定是安全的。”
“问题就在于，她妈妈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关在哪？”
“她妈妈这里有问题呗！”向岚指了指脑袋，眉头紧锁，“我看，我就每天蹲在姜棠家楼下，跟踪她妈，一定可以跟到的！”
“这个办法我用过。”顾野沉声，“我的人一直守在姜文英家门口，但她……三天没下过楼了。”
向岚睁大眼睛，“不会吧？”
“所以我断定，”顾野攥了攥拳，“肯定还有别人在帮她做这件事！”
向岚和陆九互相望望，也点点头。
“我们兵分两路。”向岚说，“我去姜棠家找线索，你们派人盯住姜妈家楼下。”
“我就不信，好好一个大活人，还能真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