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霖风一瘸一拐地向前走,途中有因为脚痛而摔倒过,还好蹦床内都铺了软垫。他又坚强地站起来,左右四看,最后看向了滑梯的后方。
黎秋知道他找到藏身地了,仍然想尝试唤他:“小风。”
可这时他却听不见了,径直而走,来到滑梯后钻进了那条细长的通道,缩进了阴暗的角落。
凝着那洞口足足十秒,黎秋再一次钻了进去。
明知这是梦境,可一想到傅霖风将在这里滞留一天一夜,她就不忍心了。爬到角落时看见他将自己缩成了一团,脸埋在膝盖里,这是一种自我防护的姿态,他屏蔽了一切外界的声音。
想必自闭症就是从这时候复发的。
“小风,虽然你现在可能听不见我说话了,但是兰姐姐在这陪着你。你刚才很勇敢,像个小战士一样腰板挺得笔直,比这个游乐场里所有小朋友都要厉害。”
“真的吗?”嗡嗡的询声从傅霖风那处传来,他缓缓抬头,眼眶里含着晶莹的泪光,却还强忍着没有掉下来,“我真的很厉害吗?”
黎秋震惊不已,没想到自己还能与他交流,及时反应过来后忙点头,“当然,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当时我就惊讶这个小孩找不见爸爸妈妈了居然不哭不闹,反而冷静得像个小男子汉。”
这个是实话,傅霖风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一点都不像五岁的孩子。
却听他泱泱而道:“那是因为就算我哭闹,他们也不会来找我。”
“怎么会?后来你跟着我回酒店,你爸爸不就找上门了吗?”还有他妈妈,当时可都表现得十分紧张。
可傅霖风说:“那都是假的,他们不喜欢我。”
黎秋望着他,轻问:“为什么这么想?就因为你爸爸工作忙没有陪你?可是爸爸难道没有教你如何做真正的男子汉,没有抱过你给你买喜欢的玩具,没有教你擒拿功夫?”
傅霖风低下了头,半晌才道:“就算爸爸不是,可是妈妈一定不爱我,不然她不会当众打我,也不会不愿意跟别人承认我是她儿子,甚至我在外面唤她一声‘妈妈’都不能。”
对于余晓芸,黎秋没法违心地去帮她辩护。而且她的行为与傅云熙不同,傅云熙是疏忽孩子,但从傅霖风的言语中能感觉得出“父亲”这个角色是神圣的,是爸爸说得所有话都是对的。
“除了爸爸妈妈,谁最关心你?”
小脸露出不屑:“阿姨是为了我爸的钱对我好,奶奶是因为我是男孩喜欢我,妈妈是拿我当获取爸爸喜欢的工具,老师是因为傅氏而对我关心。”
“那么你的同学呢?就没有一个人与你成为朋友吗?”
傅霖风的眼中露出落寞,他极轻到的说:“我没有朋友。”
这答案让黎秋震惊,在她看来傅霖风这孩子机灵调皮,跟谁都能当朋友。可在他的生活圈子里,为什么会是这般情形?
她换个角度来询问:“那么兰姐姐是你的朋友吗?”
“是!”清脆而肯定的答复。
“为什么你会愿意和我交朋友而不与你的同学?他们不愿意找你玩吗?”
傅霖风嫌弃地道:“不是不愿意,而是太愿意了。那些女生每次一下课都叽叽喳喳地来找我,她们太吵了。”
黎秋皱皱眉,“那男生呢?”
小男孩的世界她有点不懂,没有朋友觉得孤独,可女同学找他玩又觉得吵。
“男生都很可恶,他们看见女生喜欢我就来欺负我,还打我。”
心头一动,“你是怎么做的?”
“我都打回去了,爸爸教我的,他说一次可以忍让,但事不过三。”
“……”
黎秋无言,看来傅云熙在他儿子的生命中占据了第一位,甚至影响着他的价值观。于其说傅霖风孤僻,不如说他在以他爸爸傅云熙为模板崇拜着。
越崇拜就越想得到注意,可傅云熙的忙碌阻断了他们父子的交流,也将一颗纯真的心扼杀在了童年却不自知。
突的一道柔和的嗓音不知从哪传来:“试着用爸爸来引导孩子,看能不能让他自己出来。”
辨别了两秒,黎秋才反应过来这是心理医生在说话。她此刻在傅霖风的梦里。
有医生指导是再好不过,她尽可能地放柔了语声道:“那爸爸其实并没有不喜欢你。你看,爸爸教了你很多东西,他看见你不见了会很担心,你生病了爸爸一定也很着急是不是?”
傅霖风沉默了好一会,不甘地说:“别人的爸爸还带他们去游乐园玩呢。”
“那是别人的爸爸,不是你的爸爸。就好像你的爸爸是傅氏的总裁,别人爸爸是吗?你的爸爸教你擒拿术,教你许多道理,别人的爸爸有吗?再打个比喻,如果把你的爸爸和你同学的爸爸交换,你愿意吗?”
“不行!”傅霖风决绝地重复:“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