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房里呕声成片。
冷面顾兵推门进来,皱眉。
退后至门口,高声道:“后天,我们上武斗场表演,对手不是武斗士,所以才让训练不久的新手上。”
明亮的眼睛扫过众人。
“只有一个目标,一个不少。”
……
小菜园内。
“丫头,都三天了!还没写会?难怪石头总是叫你俩傻呆呆,你妹妹不呆,你是……”
小蓝撅着嘴——
委屈道:“……人家的字难嘛!小白的字多好画呀!”
石头回过神。
看着委屈巴巴的小蓝继续艰难的作画——已连成一团的水迹,不由得笑了。
心道:老头子,这里是西域,你教汉字,傻不傻?
“啪!”
老头子似有所感,巴掌呼得又快又准。
“你个怂货,校演场供你一应吃喝住宿、练武强技,还不是为了到时候放你出去咬人,猎狗终归山上…伤,大不了回来再泡热水嘛,你怕个鬼。”
“啊!”
小蓝睁大双眼担忧道:“石头哥哥明天要上武斗场吗?”
“不用管他,还没有上场就怂了,平常不是死横死犟的一个人吗?真刀真枪上场就怂了,老子也是从沙场中滚过来的,阎王怕恶人,越怂死的越早,告诉你!活的死不了,死的活不了!”
老头子越说越大声,震的小菜园回响。
活的死不了,死的活不了
这不是废话。
石头暗暗的剜老头几眼。
小蓝突然抓住石头的手。
欣喜的道:“石头哥哥!明天要是打不过就跑,你的腿那么长他们追不上。”
石头看着丫头亮晶晶希冀的眼睛,笑着重重点头,小蓝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灿若繁星。
刘老头呲溜的喝了一口酒,歪着嘴又准备毒几句,看看小蓝的笑容终究是忍了下来,难受的饮了一大口,待到石头换掉衣服要走时又招了招手,石头屁颠屁颠的光着上身像只大马猴赶过来蹲下。
“…咳…咳…咳,那个药材挺贵的…明天别受伤!”
石头——
……
车轮分开枯黄的草丛,摇落点点露珠印在黑布上连成线,受惊的、不知名的小虫飞了进来,在车厢中飞行几圈消失在角落里,依然光着上身的石头抱紧臂膀往一众师兄堆中挤了挤。
天亮了。
黑布外面喧哗声渐盛起来,车轮压着石板咯噔咯噔的响,走了四五个时辰后车轮停了下来。
眼前的宏大建筑生硬的耸立着。
心头一阵抽紧、手心微汗,整齐排队进入石头甬道,拱形的圆顶压厌逼窘,看着前头不远的粗浑铁栅栏意识一片恍惚,还好走到中间向左拐入另一条道,石头紧吊着的暂时放松下来。
放眼望去,所有人都如此。
走过厚重的石砌通道,两排对开的铁栅栏牢房早已关押着一些人,有人木头呆坐在一角,有人转头看来眼神冷咧如刀,更多的人疯狂的摇晃着铁门冲新来的奴隶叫嚣,污言秽语从两边铁门内喷洒过来。
暴躁的士兵领路前行,手中的棍棒又快又狠,呯呯乱砸,大嗓门震得铁门哐啷作响。
呼仑鲁领着十五个新人的成员走在后面,昂首阔步,目如凶兽,噬血扫过那些疯狂叫嚣的人,杀意如有实质。嘴角浮现笑容。
他喜欢这种感觉,如回兽巢。
顾兵躺在石头的旁边,一副安然入睡的样子,石头睁着眼数着顶层楼板的木纹,时不时被突然的怪叫嘶嚎打断,迷迷糊糊中到天明才清静。
吃过早食后开始漫长的等待,恐惧的事总会来临,随着嘈杂的声音变大,等待成为一种焦心的折磨,所有的人都抿唇不语。
只有顾兵安静的似不存在。
天亮了。
土兵粗鲁吼声,铁门的开关声,远处传来的兽吼声,喧闹嘈杂汇成一种——吵得让人心烦。
武斗场的经历,历历在目。
心阵阵的缩紧
活的死不了、死的活不了。
石头反复的默念着几句废话。木然的随着众人,整队人员跟随顾兵鱼贯而入。
踏入甬道,铁门开启。
对面的通道开启。
十几个人蜂涌而出,没有一丝停留,领头的人举起刀高声呐喊着一句口号,“……光爱无言,大爱不争,四季轮回,万物滋生……”
对面,如狂奔的野马群。
呼啸而来。
顾兵眼神一凝,清晰的下令。
一行人快速的排成二行,刀盾兵在前,长短兵器架上,刀锋剑尖立起一座小小的城堡。
整遐以待,迎接对手的撞击。
一群人服饰各异装备不整,张牙舞爪乱糟糟跑成一团,连拿兵器的姿势都生疏怪异,唯一整齐的是越喊越响亮的口号,一往无前的冲锋过来,口吐涎沫、面部狰狞、眼神狂热虔诚,一群狂热至疯颠的人,妄想凭借信仰的气血之勇破峰挫浪。
或许,想早登极乐。
石头算是看明白了,一群训练时间不长的农民和牧民,一群坚持信仰,疯狂感动自己五脏俱焚的人。
快速的接近,震天响的口号先扑过来。
随后。
疯狂的团体,如洪流拍过来。
如拍山岳磐石——倒卷而回。
留下一片血雾残肢。
洪流发出阵阵口号聚起浪头再次拍过来——倒卷。
一片血雾一片血雾的升起。
“……伟大的光之神降临人间,指引忠诚的信徒寻到纯洁的光明……光照大地,永爱世人……”
石头左肩顶重盾,右手的匕首——滴血未沾。
根本就不是势均力敌对战,也不是表演,这是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谋杀。
看着眼前仅剩的疯子,恨不得抡盾拍晕他们好让这个世界清净点。
终于,安静了。
仰天倒下人们——神情安详满足。
完美的排队自杀。
收割式的杀戮。
观众台上喧嚣沸腾,意犹未尽的评论这场的暴力美学,血腥艺术。嬉笑怒骂。
野猪队沉默的坐在铁栅栏后面,场内侍从士兵快速的清理装车,洒尘扫平,井然有序的快速清理,一辆辆装满的马车离去,空旷的武斗场恢复如初。
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一声铃响。
雄狮队从另外一条甬道走出。
与上一场相同,对战狂热的教众。
这次竟改变了疯狂的模式,合在一起喊着口号小跑过来。
随着时间的过去。
口号声逐渐变大,激昂,人人面红耳赤,高声呼喊奋勇当先。
队形也开始凌乱。
“轰……”
刀兵交加,一条血胡同。
那群疯子叫嚣经文,鼓舞士气。
呼仑鲁阴恻恻的笑。
拨开重盾,破阵而出,大步跨出,闪电般的抓住一只握刀下劈的手,两臂一交一错。
“咔嚓!”
折断一只手臂顺势一带甩远,旋转中又抓住另外一人的胸甲,单手举高,停顿,嘴角浮现轻蔑的笑容。
万众瞩目,狠狠砸下。
“轰!”
尘沙散去,倒地的人,七窍流血。
武斗场上一窒。
呼仑鲁没有停止。
横跨二步,抬腿,跺。
“咔嚓。”
那个手臂被折断,惨嚎不停的人。
再也没有声息。
头颅如破碎的西瓜。
观众比那群教徒更疯狂。
张张脸通红,扯着喉咙叫嚷,汇聚的声浪,震得武斗场嗡嗡作响。
武斗场中央。
剩下的信徒们,看着魔神一般压迫过来的男人,人的本能驱使,颤抖,害怕,后退。疯狂的口号变成喃喃自语的祈祷。
再虔诚的信仰——
在绝对的残暴面前也会退缩。
呼仑鲁大步向前,当面的少年开始惊慌,左顾右盼寻找不到一丝依靠,颤抖的双脚在沙地上磨蹭出凌乱的脚印,握刀的手臂颤抖,张开嘴却喊不出声,避无可避的最后一刻来临,用尽毕生之力发出凄厉的呐喊,挥刀劈去。
刀身被呼仑鲁凌空抓住,沉臂一推——刀背砍入少年的肩颈间。
似乎讨厌少年近在咫尺的嚎叫,熊掌般的左手抓紧脖子,哀嚎声嘎然而止,呼仑鲁欣赏恐惧,嘴角挑起一抹残酷的笑容,右手抓住他的肩膀。
双臂用力,把他从刀口处,撕……
石头闭眼转头。
默念经文。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抖动的手。
人类的残忍只能文字的尽头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