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了老七那点子破事儿,康熙一把扫落御案上的弹劾折子,指着太子和老大的鼻子,说了好几声“你”。
想骂两声,给自己消消火,奈何老四这个始作俑者远在千里之外,骂了难免被背地里嘀咕迁怒。
不骂吧?这俩也不是啥好东西,最近混在一起天天不知道捣鼓啥,肯定没啥好事儿,是该骂两句,绷紧那根弦。
“你们是亲兄弟,说说吧,老四这事儿怎么收尾?总不能真让老四出事儿!”
太子和老大愕然,内心虽有所忐忑,嘀咕老爷子肯定有后招,说不准自个儿要被牵连。但老四这个弟弟是为了大清社稷,离家忙活了大半年,总不能真不管。
“皇阿玛,漕运、河道里头那些猫腻,三天三夜都说不清。”
“三千里京杭大运河从不消停,沿途常常突遭抢劫,老四敢顶着各方势力,捆绑江南官场,为大清风里来雨里去,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再说了,他还为大清先先后后追缴回三千万两白银,又在江南各地大兴水利,安置了不少山东逃难去的灾民。”
“于中央、于地方安定舍家抛子,您真忍心看老四忙活一场,不记功还被人算计得没了清名?”
太子和老大你一言我一语,把所有的脏水都往河工、漕运身上泼,力求让康熙明白——
深陷局中的是他亲儿子,是帮大清追缴江南亏空的老四,是离家半年多、在外忙活的胤禛。
千万不能过河拆桥,任由老四被旁人作践!!
不过,深知康熙秉性的太子和老大,越说越觉得心惊,无他,康熙的态度很暧昧。
怒过、吼过、骂过,情绪宣泄后的康熙异常冷静,丝毫没有被儿子们的言语所打动,而是细细打量起了御书房内的大清疆域地图,目光聚焦在山东、江南两地,神色莫名。
御书房内气氛平静异常,一声通报声传来,打破了诡异的平静。
“皇上,高相、李相、明珠大人求见。”
“不见!”
康熙因山东、江南、河工漕运之事头疼的很,太子和老大说了一大堆,都没个准话,更不想见其他人。
李德全见康熙神色不虞,再三犹豫,还是继续通禀。
“皇上,赵御史也在外头求见呢,非说见不到您就不走。”
话音刚落,梁九功非常有眼力劲儿地拿了茶上来给康熙用着,自然地隔开康熙对李德全的怒目而视。
“呵,他胆肥了,敢威胁朕。”康熙随手又扔下一叠奏折,骂道,“让他给朕滚进来,朕倒要听听,他想说什么。”
赵御史跪地行礼后,捧起奏折一看:哦,原来是河道衙门呈进来的。
头一篇就是河道头头,状告雍军王以钦差的权势,敲诈民财,紊乱河政。
下面还有几十篇,有的是状告雍郡王不通河政,却借着江南总督对漕运进行封锁,或是驱逐沿河两岸的基层河工,引起地方动乱、漕运瘫痪等。
字里行间无不是指责雍亲王多管闲事儿,对漕运、对河工进行横加干涉,打杀了不少河工……呸,文采倒是不错,但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河工有多脏,谁不知道?不可否认,大清漕运正处于繁荣发展期,可问题依旧是一大堆,最明显的就是剥削百姓。
首先,漕粮方面,“损耗”的花样可不少。一是鸟耗,麻雀偷吃是正常的,但没了的那部分,百姓必须要承担;
二是鼠耗,老鼠偷粮食也正常,也得由百姓承担;
三是搬运损失,装船的时候粮食整袋落水,如何能让高贵的士兵们承担这个,还得百姓来填补亏空……
至于非法的勒索、敲榨更是名目百出,什么“券票”、“样米”,什么“号钱”、“津贴”、“槽余”,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不敢要!
其次,漕运沿途陋规、积弊层出不穷。什么大运河有过河费,过闸有过闸费,装卸有装卸费,进仓库有进仓费……康熙知不知道这一切?当然知道!
为何不解决这些问题呢?不是康熙不想,而是不能,也没法管。一则牵一发动全身,一旦动了,必定会影响漕粮运送。
所以,明知有问题,康熙只能“装聋作哑”,只要漕粮能如数如期运达,其他的……不重要!
纵使河工费一项,就占据了国家总收入一成到一成半,也只能得过且过。
二则康熙不是没有想过整顿漕运,但结果并不如人意。
康熙曾大力支持靳辅和陈潢主持的治理黄河工程。
靳陈二人带领军民兴建堤坝、广疏引河,积十年之功,终于“水归故道,漕运无阻”,然而……靳陈二人最终的结局,众所周知,是悲惨的。
究其原因,就是他们动了“漕运”的蛋糕,朝堂容不下他们,宗室、勋贵更容不下!
赵御史深知漕运、河工这里头的脏事儿,平静地奏道:“皇上容臣禀奏:漕运附带了太多利益因素,宗室、勋贵、地方,甚至江湖跑腿都与之密切相关,雍郡王被弹劾不奇怪,臣奇怪的是,您为什么不肯见高相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