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时五刻(16点15分),宜修以傍晚风冷不欲让孩子们吹冷风为由,从宣妃宫里召回塔娜、乌日娜,便带着孩子们向贵妃福身请辞。
贵妃叮嘱宜修多多照看好自己,并好满口答应会打听老四的情况,一送走宜修,笑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只余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灰白神色,疲惫地扶着佟嬷嬷, 急声道:“快,快,你亲自出宫,传信给法海二哥,让他,他务必小心,快啊!”
佟嬷嬷与一侧的林嬷嬷交换位置,几个转身出了宫。
贵妃又猛地站起身,双目冒光,指着贴身宫女,沉声道:“去,送份糕点去御书房,与李公公说,本宫熬了八旗羊汤,请皇上晚上来用。”
“嗻,奴婢这就去。”宫女应声退下。
“呼,娘娘,稳住,佟佳氏好歹是皇爷的母族,不会真出事儿的。”林嬷嬷轻手拍着贵妃胸口替她顺气。
贵妃叹气道:“唉,母族又如何?太子的母族都能被废,皇上的……为什么不可以呢?”
林嬷嬷低头噤声,是啊,皇爷以往多在乎太子啊,可不照样杀了索额图、废了赫舍里氏,佟佳氏再亲能亲得过亲儿子?
贵妃对着外头昏沉的屋檐倒影有些发愣,沉默片刻,忙问:“弘晖呢?怎么没听见这孩子的声音?”
“四福晋一走,太子妃身边的映月姑娘带着弘春小阿哥来了,说是约好了要给福宝(兔子)挖新窝,蹦蹦跶跶就跑回了毓庆宫。”林嬷嬷赶忙回话。
贵妃皱眉,“太子妃是个好的,有她照看,本宫放心,但要小心毓庆宫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毓庆宫那几个侧福晋,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居然敢含沙射影,拿弘晖戳太子妃的心窝子,哼,一场病,便宜她们了!
“娘娘放心,随侍的小太监片刻不离弘晖阿哥的身呢。”林嬷嬷定色道。
贵妃这才舒了口气,再次开口,语气平静许多,“给我梳妆吧,皇上晚上多半是要来的,需得小心服侍。”
咸福宫,位于紫禁城西六宫的西北角,戌时一刻(19点15)。
贵妃换了身粉蓝色修身旗装,未施粉黛,独坐在烛火下,旗装的锦缎面料泛着柔和的银光,熠熠生辉,流露出优雅端庄的气质。
太监尖锐的念唱声响起,“皇上驾到!”
贵妃温婉地笑看康熙,适时福身欲行礼,却被康熙扶起,“行什么礼,又不是外人。”
贵妃顺势起身,红着脸柔声笑道:“皇上来得早,汤还炖着呢,臣妾也没妆扮完,羞于见人呢!”
康熙呵呵一笑,一挥手表示无妨,好汤值得等,又仔细打量了眼贵妃,真是烛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烛光下贵妃优雅地站在身前,宛如一朵娇艳的玫瑰,眼神宁静而深邃,配上难得的亲昵与撒娇,更是让人感受到一种恬静与淡然。
“锦袍华贵淑女娇,玲珑曲折现苗条。”康熙微笑着赞叹,“不施粉黛,这身旗装才更衬你。”
贵妃红了脸,啐了一口,抚着鬓角柔声道:“皇上取笑臣妾,臣妾韶华已逝,哪比得上青春貌美的妹妹们。不过,您难得哄臣妾一次,臣妾便收下了。”
康熙从善如流,拉着贵妃踏入内厅,就着弘晖、宜修进宫探望等话题聊了起来。
贵妃说了会儿三小的情况,夸赞道:“宜修这个儿媳啊,那真是给臣妾和姐姐长脸,满后宫都找不出一个说她不是的,今个儿惠妃和敏妃等,都羡慕臣妾有儿媳福呢。”
“呵呵,老四家的是不错,下午去慈宁宫请安,皇额娘说,就没见过如此体恤妾室、照拂庶子女的福晋。”
康熙刚说起了两句,忽的想起什么,调侃道:“不过,‘把家虎’的名声也名不虚传,宣妃宫里那点子好东西,被她进宫这一趟,掏了个七七八八,你也给了不少吧?”
贵妃似是撒娇似是埋怨,“老四府上孩子多嘛,她总的给孩子们攒家底。也是您给老四的担子大了些,都几个月了还没个回程的消息,为了持家,人孩子能不多捞点吗?”
康熙摆了摆手,眸中闪过一丝尴尬,他之前也没料到江南事儿那么大,老四会捆绑整个江南官场大兴水利来赈济灾民,又孤注一掷、义无反顾地掺和到漕运整改之中……唉,如今江南这摊子事儿还真离不开老四。
贵妃见他如此,心知是问不出老四的具体情况,便换了话题,“皇上,最近族里来消息说,隆科多最近办差很是用心,就是行径略略下作了些,让臣妾多多吹枕边风,帮忙找补呢!臣妾真想知道他最近到底做了什么,让族中如此含糊其辞?”
康熙闻言,脑海慢慢的浮现,魏东亭身后跟着遵隆科多般背后灵的一幕,笑着说:“没什么,追债嘛,难免用些非常规手段。无碍,朕不会放在心上的,让舅舅他们放心。”
贵妃闻言内心一慌,追债?难免?皇上这是早知道追债这差事不好做,还非得把隆科多塞进追债队伍中,可见,最初目的就不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