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外众人云集,外有蒙古亲王、勋贵喧闹,内有皇子、大臣们陈述己见,有的要求严惩,有的坚持怀柔……
康熙从最初的怒火朝天到如今的老神在在,不过须臾。
许是见惯了大世面,片刻后乃至起了调侃的兴致:不是暗暗摇头,点评某个言官声音不够洪亮,就是冷笑几声,内心对劝众人蒙古事大不可不重视的几个文官判了死刑……
梁九功在此时跑回乾清宫,气喘吁吁地禀告:“皇上,现在后妃们齐聚慈宁宫,太后泣涕涟涟,布嫔娘娘正脱簪请罪,三跪五叩求苏麻喇姑陈情呢!”
话音刚落,康熙再也坐不住,直奔慈宁宫,徒留一甘皇子和大臣们面面相觑。
一进慈宁宫,果然看到布嫔额头猩红一片,膝盖处月白色常服也染上红色,布嫔那句“惟愿母代女过”,更是深深刺痛了康熙的心——布嫔伴他多年,女儿端静又早早嫁人,还在喀喇沁部受苦,于心何忍啊!
康熙缓步走到布嫔身边,欲扶起布嫔,布嫔双目猩红,泪眼婆娑,边磕头边哀求:“皇上,救救端静,救救咱们的端静,救她脱离苦海吧!”
其他妃嫔瞧见这一幕,连忙跪下,齐声替端静公主求情,希望康熙能念在布嫔爱女情深的份上,莫要降罪。
康熙别过头,闭目握拳,始终没有开口允诺些什么。心疼布嫔和端静是真,但,帝王的职责、君主的野心,让他无法答应一个母亲的恳求,即使这个母亲是他女儿的额娘。
太后、太妃、苏麻喇姑站在两旁,没敢出声。她们不止一次见过康熙如此神色,每一次都意味着决心已定、事成定局,无法挽回。
布嫔苦苦哀求,泣不成声,“万岁爷,就算您不能接咱们的女儿回来,能不能答应嫔妾,若要受罪,让我这个额娘替她吧!求您了,万岁爷,妾愿出家为尼,为大清祈福,也愿以死谢罪,惟愿端静平安度日!”
康熙依旧没有任何表示,深呼一口气,冰森森的语气中透露着不可拒绝的帝王威势:“梁九功,带你布主子回宫。传朕旨意,布嫔侍朕多年,丕昭淑惠,珩璜有则,持躬淑慎,秉性安和,着即册封为妃,改封号为‘静’。”
随即转身离去,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决绝,纵使身后传来布嫔不甘的凄厉尖叫声,“皇上,端静还那么年轻,要怪罪就怪罪嫔妾吧,求您了,不要放弃我们的端静啊……”
晨光明亮,将帝王高大的背影照映在地上,拉起了长长的一道影子,显出几分落寞之色。
跪在地上众人,内心悲凉一片,谁也没想到,皇上会如此果决地在江山社稷和女儿面前做抉择,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
敏妃、袁贵人、太子妃、三福晋等更是颤抖的直哆嗦,这次是端静,下次呢?焉知不是自己的女儿!
荣妃和宜妃、惠妃抬头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先开口。饶是早知皇上性情,明白江山社稷面前儿女情长不屑一顾,也后怕不已,想着女儿/外甥女/孙女今后的处境,谁不心慌?谁不害怕?
康熙强压下内心的痛楚,浑浑噩噩回到乾清宫,刚想召集蒙古亲王、勋贵们宣布他的处置……霎时间暗卫首领闪身一现,恭敬地递上一张纸条。
目光触及纸条,康熙神情一滞,反复确认信息真伪,得到暗卫首领再三确认后,揉了揉眼睛大笑出声。
“朕就知道,虎父岂能出犬女,端静不愧是朕的女儿!好好好,有了准噶尔派人秘密与喀喇沁部杜棱郡王联络的消息与人证,端静此危可解,朕也可以名正言顺接管喀喇沁部地盘,为扫清准噶尔余孽奠定基础。”
“李德全,去神武门外将端静送的人带来,要多在那群蒙古亲王、勋贵面前转几圈,务必要让所有人瞧见,明白吗?”
说到这,康熙一改之前的悲痛坚韧之色,显露出唯我独尊的帝王霸气,挥手间顺昌逆亡,抬眸间生杀予夺。
李德全得了令连忙往神武门去,太子和直郡王瞧着李德全的神情,慌乱不失规矩、威严不失笑意,说不准皇阿玛得了什么信,就要决定端静及喀喇沁部的命运。
俩人虽有隔阂、经常不对付,但这次因着太子妃和大福晋对女儿的担忧,罕见意见统一:无论如何,端静不能出事,得保住远嫁公主的尊严与地位,不然,自己女儿的命运说不定比端静更悲惨!
胤礽和胤褆对视间交换意见:胤礽身为太子要保持一国储君的风度,等会儿就负责动嘴;胤褆是直郡王,征战沙场多年,手上功夫不是盖的,负责对蒙古亲王、勋贵们动手。
老三胤祉、老五胤祺、老七胤佑对这俩人间的眉眼官司看出点道道来,决定随波逐流,一会儿太子和老大怎么干,他们就怎么干。老八胤禩、老九胤禟老神在在,对端静他们不熟,爱咋样咋样,一会儿做足面子上的功夫,多说两句就成。
不一会儿,李德全一边说这是端静公主送来的人,一边带着几个侍卫压着两个青壮年,从乾清宫门口经过时,还特地放慢速度,便于每个人都能瞧见这两个青壮年人的装扮——身着蓝色和棕色、通身宽大、下不开岔的男式袍子,以及紧身短坎肩,坎肩沿边有浑厚的云纹或箭状图案且较窄,腰带扎在袍身上提,显得雄壮精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