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礼的双手,颤抖着从顾明予的衣领上松开了。
金环大桥上,所发生的事,每一个场景,都历历在目。
他手里拿着枪,伤口对准了陆怀征。
徐嘉柔向他扑来,他将女人甩开。
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跌倒在地,后脑撞击在栏杆,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那个时候,陆言礼甚至没有往徐嘉柔那边,多看一眼。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双手。
他不仅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推下车,他还亲手造成了她的失明。
陆言礼的脑子里,是一片兵荒马乱。
“我会去找国际上最好的医生!我去安排她做手术!她的眼睛很快就能恢复的!”
陆言礼慌乱无措,他转身想要出去,又停下脚步,拿出手机。
他正准备给手底下的人打电话,他要让最好的医疗团队,来照顾徐嘉柔。
顾明予伸出手,按住陆言礼的手机。
他的语气凝重,“嘉柔怀着孩子,现阶段,她不适合做手术,而且她在妊娠期,很多药,也不能用!”
陆言礼喃喃道,“那就等她把孩子生下来……”
顾明予看向陆言礼的眼神,冰冷彻骨。
“你最好向上天祈求,在她怀孕期间,压迫她视觉神经的血块能自动脱落。若是长时间的放任不管,她的视力也可能变得越来越差!也许等她生了孩子后,她的视力,就再也没法恢复了。”
陆言礼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着顾明予的手。
“一定要保住她的视力!我现在就去召集医疗团队,制定保住她眼睛的方案!”
顾明予甩开陆言礼的手,冷冷的嗤笑了一声,“在我眼里,嘉柔遇到这样的事,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陆言礼如被雷击中,他喃喃自语,“是我对不起她……我以为抹除和她有关的记忆,就能保护她!”
结果,他却亲手伤害了徐嘉柔!
陆言礼望着自己的双手,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他的手上沾上了徐嘉柔的血液!
他哀求道,“别告诉嘉柔,我恢复了记忆,我根本……没脸面对她!”
顾明予语气森冷,“我想她,即便知道了,你恢复记忆了,她也高兴不起来的。”
苍白的日光照射在陆言礼身上,他低着头,却如同行尸走肉。
喉咙里,全是酸涩和血腥的味道。
都说辜负的人,要吞千根针,而现在,他尝到了数以万计的针,扎入他喉咙里的滋味。
他挣扎着,问顾明予,“能让我再看嘉柔一眼吗?”
“别再来打扰她了!”顾明予提高了音量,他的声音果决,“让她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下来。”
陆言礼喉咙哽咽的问,“她为什么要怀上我弟弟的孩子?她真的,爱上我弟弟了?”
以前的他,失去了有关徐嘉柔的记忆,在他眼里,徐嘉柔不过是个爬床的捞女。
然而现在,他知道徐嘉柔肯定不是这样的!她或许不是自愿怀上陆怀征的孩子。
顾明予只道,“是为了她妈妈,她妈妈需要胎盘里的造血干细胞。”
陆言礼的视线变得模糊,喉咙里溢出野兽般,不成调的低鸣。
他后悔了!
后悔将他所爱的女人忘记!
如果他能把徐嘉柔接回龙城,在徐嘉柔的母亲需要造血干细胞的时候,她根本不用搭上陆怀征。
顾明予冷眼望着陆言礼,他仿佛回到了两年前。
两年前,清醒过来的陆言礼,面对身体的残缺,和忘掉徐嘉柔的抉择,他整个人如坠入了深渊里。
“陆大少爷,从今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嘉柔了,可以吗?”
顾明予一字一句的问他,“你费了那么大的劲,抢了你弟弟的婚礼,你已经如愿以偿的,和白洛初结婚了!”
顾明予恳求道,“别再来纠缠嘉柔了!”
他话还没说完,陆言礼摇着头,“不是的!我想娶的人,不是白洛初!我想娶的女人,自始至终,都是是嘉柔!
当初,我们在最爱彼此的时候分开!我的脑海里,一直出现的那个未完成的婚礼,是属于我和嘉柔的!”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此刻,陆言礼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他悔恨,不甘,他一遍一遍的质问自己,怎么会这样?
当他记起徐嘉柔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顾明予面无表情,“让她知道,你记起了一切,这对她而言,就不残忍吗?”
陆言礼的心脏,被无形的手重重一拽。
“你觉得嘉柔还能接受,你的感情吗?”
……
陆言礼走出顾宅的时候,整个灵魂都被抽走了。
他坐进车内,司机不安的往后看了一眼。
他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急迫,暴躁,但他整个人像是溺水似的,无声无息的。
司机又往陆言礼身上看了几眼,见他的手背上还在流着血。
“大少爷,我们要不要去一趟医院?”
男人出声,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去岚山别墅。”
这两年来,他一直都有关注陆怀征的动向。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弟弟养了个女人。
如今,只要想到徐嘉柔和陆怀征,曾在一起过,就有一把接一把的利箭,射穿他的胸膛。
但他却依旧自虐般的,想要去看看,徐嘉柔生活了两年的地方看看。
司机不敢多言,只按照陆言礼的命令行事。
陆言礼走进岚山别墅,放眼望去,客厅里一片狼藉。
陆夫人带人过来,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
陆言礼走到楼梯边,仿佛有一根针,扎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痛的直掉眼泪。
他带白洛初来这里的时候,遇到了徐嘉柔。
那时,他心心念念的只有白洛初,他只顾着哄白洛初午睡。
他在房间里,听到了有人摔下楼梯的声音。
他料想过,是徐嘉柔摔下楼梯了,却没有要起身去看的意思。
而今,陆言礼站在楼梯边,手扶着墙壁,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言礼抬起头,看到鹿呦站在二楼的楼梯上,正看着他。
“怀征哥!”
鹿呦惊喜的低呼出声。
她光着脚,向陆言礼飞奔而来。
“你终于回来了!”
鹿呦身上穿着宽大的淡粉色短袖睡裙,墨色的长发披在肩头,她一蹦一跳的,来到陆言礼身旁。
“早上陆夫人带了好多人来,把这里翻的乱七八糟的,好吓人啊!”
她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伸出双手来,圈住陆言礼的手臂。
陆言礼正要推开她,视线却凝固在她皓白的手腕上。
他立即扣住鹿呦的手腕,目光紧盯着她手上戴的鸡血藤手镯。
“这东西,你是从哪得来的?”
鹿呦脱口而出,“这不是怀征哥你给我的吗……”
她话音未落,这才后知后觉的叫起来,“你不是怀征哥!你是他的大哥!”
陆言礼扣住鹿呦的手,想要将鸡血藤手镯,从她的手腕上取下来。
鹿呦挣扎扭动,“放开我!这是怀征哥给我的!我不会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