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八一是一点儿都不可怜这俩兔子,他挺开心,打手势问我是不是要吃烤兔了?
我也以为要吃饭了,哪知道他们还是一直往山上走,也不言语。
我们从早上硬生生走到日上三竿,我和吴八一都有点招架不住了,饿得头晕乎乎的,脚下发飘。
爬过一道山梁的时候,我不小心脚下踏空,在要摔下去的瞬间被张富贵一把拉住,他用眼神示意我小心。
我心有余悸,山梁虽然不高,摔下去估计也得受伤,果然还是得步步小心。
可是这巨大的运动量加上半天不吃饭,我饿得实在难受,看着李大龙背上一颠一颠的野兔,直咽口水。
我心想该不会一天就吃一顿吧?那岂不是要饿死人了?
徐旭沿路摘了些野果,两三口一个,算是补充点水分和填填肚子。
我也随手摘了几个,在衣服上蹭了蹭,塞了一颗进嘴里,我不禁直皱眉,差点儿酸倒了牙。吴八一更是被酸得挤眉弄眼,呸呸地吐到了地上。
我心说这吃了不是更饿吗?
走在没有路的山道上,回头往下看,下面的县城小得像玩具城镇一样,往来的车辆如同迅速爬行的蚂蚁,不知不觉间,竟已爬到这么高了。
不久后,耳听得潺潺的流水声,我们来到一条溪水边上,补给了一下水壶,张富贵更是直接趴在溪边吨吨吨地豪饮。
吴八一饿得前胸贴后背,小声地叹息:“唉,先凑合喝个水饱……”
我让他少喝点,这冰凉刮肚的溪水,只怕喝多了反倒会蹿稀。
张富贵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他喝痛快了,擦了下嘴边的水,难得地开口道:“别着急,趁着天亮的时候,我们得尽量多赶路。天黑再歇,要不然,咱们不知走多少天才能到威虎岭。”
吴八一好奇地问:“威虎岭是不是就是那个杨子荣智取的威虎山呀?”
张富贵笑着点头,“说起来,戏文里的威虎山就是以这个为原型的,山上虽没有土匪寨,倒是有架美军的飞机。”
徐旭插言道:“我们这儿有句话叫‘上了威虎岭,三伏穿貂衣’,两位小兄弟,防寒衣服都带上了吧?”
吴八一应道:“有的!有的!”
在溪边歇了片刻,张富贵招手示意,要大家继续前进。
我按按咕咕叫的肚子,彻底绝望了,合着白天不吃饭,必须都赶路。
但入乡随俗,我也只好硬忍着,中间学着他们随口吃点野果先垫垫。
又过了一两个小时,我的胃好像意识到喊饿不顶事,干脆不喊了,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正硬咬着牙前进之际,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喊:“棒槌!”
徐旭问:“几匹?”
前面的人答道:“五匹!!”那声音里透着激动和兴奋。
徐旭和吴八一赶紧接茬儿,“快当快当!”
这句话叫贺山,有人发现了棒槌,就要喊这个。
我们赶过去一看,赵天威正蹲在一棵巨大的椴树下面,给棒槌戴锁,三根支架,一段红绳,把它仔细绑好。
只见地上五簇复生的人参叶呈螺旋状生长,中间有一簇红红的籽儿,非常漂亮。
我心想五匹都这么好看,十二匹得多华丽?难怪叫作“朱紫花”呢……
赵天威回头问张富贵:“老大,抬吗?”
张富贵果断地说:“在树上做个标记,回来再抬。”
赵天威可惜地咂嘴,一脸遗憾,“老大,这估计得有十几、二十年的呀!”
张富贵摇头:“十几年就十几年,我们要找的是一千年的,走吧!”
这要搁平时,已经算是丰收了,卖给收山货的能挣个两、三千。
到手的钱扔了,赵天威自然依依不舍,他不停地回头瞧那一抹快消失在草丛中的红色。
我怕影响士气,清了下嗓子,说道:“这棒槌回来能抬着,当然就归你们四位,如果被其它人抬了,我按市价给你们补钱。”
赵天威这才眉开眼笑,“林老板大气!下次要再有事儿一定记得照顾我们哥几个。”
我笑道:“什么老板,我就是个巫医。”
这时,徐旭发现了什么,用索拔棍一指,“林老板,看前面。”
放眼望去,只见山坡上有一块石碑,顶上刻着“大清”二字,下面的小字太小了,我都看不太清。
吴八一来了劲头儿:“嚯,文物啊!”
徐旭介绍说:“早年间哪,清朝皇帝派人来探过山,这碑就是当时留下的。据说来我们这儿探过十二回,当年老佛爷还带着一卷‘长白龙兴图’下葬呢!”
我想起来,长白山在清朝的时候,被认作是大清祖脉,历代清朝的皇帝对这里是极其重视,《鹿鼎记》里描写的龙脉就是这地方。
康熙皇帝还曾给长白封神,奉为五岳之首,说泰山是长白余脉,不过这就有点附会了。
当时大清把整个长白封山,只允许皇家采珠挖参,采的是河里的东珠,和南河珠是齐名的,挖的自然是野参。
到了清朝末期,随着朝廷势力式微,大批汉人闯关东,清廷也无力再管,这才解了禁。
在深山老林里看见这块清朝古碑,蓦然间不禁有种穿越时代的感觉。
张富贵过来,用索拔棍敲了下徐旭的P股,“别废话了,快赶路。”
吴八一凑过去问:“张把头,咱啥时能吃上饭啊?”
张富贵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开路,说:“天黑。”
吴八一一听,顿感泄气。
他唉声叹气的,拖着步子跟在后面。
我拍拍他,“你正好减减小肚子,这一天下来的活动量顶你跑十天步。”
吴八一没好气地说:“拉倒吧,饿着肚子,哪有力气减肥?减肥也得先吃饱啊!”
徐旭安慰道:“吃了饭人就没精神头了,兄弟,忍着点吧!”
吴八一无奈地擦擦汗,小声抱怨着,可脚下也不能停,勉强跟着队伍继续赶路。
正走着,前面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李大龙和赵天威顿时紧张起来,把猎枪取下来对准声音来源的方向。
张富贵也立刻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在前面拨开地面的茂草。
徐旭跟着我们,自言自语地小声道:“千万别是野猪……”
窸窣声还在不停响,让大伙十分紧张,这几个放山的汉子都紧紧盯着草丛——这地方要是遇到野猪会非常麻烦。
野猪皮糙肉厚,以猎枪的火力,几枪都打不死,而且这东西莽得很,越受伤越发彪,一点儿都不待怕的。
据说发狂的大野猪连熊都不惧。
我们这个放山的队伍,张富贵走最前面,李大龙、赵天威抱着枪左右包围,我和小胖、徐旭三人跟在后面。
离声源越来越近,张富贵朝后面递个眼色,李大龙像绷紧后弹开的弹簧般蹿上去,手指在扳机上跃跃欲试,差点儿就要开枪了。
“大哥,别开枪!”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他边惊声大喊边站起来。
我一看,这人背个包,戴副眼镜,梳着三七分的头……嗯?怎么有点眼熟。
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和我们一起下车的学生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