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持续了一个半时辰,直到日上三竿,群臣才稀稀拉拉地从麒麟殿里走出来。
不时有人摇头叹气,似乎在为大秦未来的命运而担忧。
“恭喜殿下啦。”
“今后咱们两个狼……守望相助,做大做强。”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在这种气氛下显得格外刺耳。
陈庆喜气洋洋地和扶苏并肩出来,恨不得吟一首“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我这心头沉甸甸的,压力如山。”
“日后还望先生大力协助,光靠本宫一个人,恐怕力不从心。”
扶苏郑重地拜托。
“好说,好说。”
“咱们俩跟谁呀。”
陈庆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我要当人民企业家,扶苏就管理天下工商事,你说巧不巧啊?
我要承包八里沟煤矿,扶苏就谏言咸阳全城改木柴为用煤,你说妙不妙吧?
蒙家用了三世,才成了大秦顶级豪门。
我就不一样了。
只需三年时间,天下豪门,必然有陈姓一脉!
“趁今天大好的日子,不如把雷火司的选址划定下来。”
“开采煤、铁,甚至修造水车,都需要用到火药。”
“此事宜早不宜迟。”
陈庆雄心勃勃,干劲满满。
“嗯。”
扶苏点点头:“先生稍待,我去给母妃请个安。”
他性子温仁孝慈,刚刚被委以重任,打算通知郑妃一声。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陈庆摆了摆手,目送对方离开。
半个时辰后。
一辆华丽的车辇徐徐靠近。
扶苏从车上跳下来,“让先生久等了。”
“这是……”
陈庆诧异地看着封闭的车厢,不知道里面坐的是谁。
“舍妹听闻我们要出城,想借机去郊外游玩一番。”
“不碍事的吧?”
扶苏歉意的笑着。
赢诗曼掀开车帘,点头致意:“陈少府,打扰了。”
“不碍事。”
陈庆目光复杂望了她一眼,迅速地挪开视线。
两架马车一先一后朝着城外驶去。
扶苏忧心忡忡,不断询问着发展工商的各种要点和细节。
“大秦最紧要的问题,就在于人太少。”
“想搞出像样的工业来,光靠现在这点人哪里够。”
“唉……”
“若是再翻个倍,也就勉勉强强。”
陈庆不由地叹了口气。
扶苏惊讶地问道:“天下户数,总计五百万有余,这还不够吗?”
“才两三千万人,能干什么。”
“一万万人,也是杯水车薪。”
“咱们不说别的,光是一件铁剑的生产需要多少步骤?”
“从山里开挖矿石,运输到冶铁工坊,炼化成铁水,然后锻打成型,再拉去销售。”
“哪个环节不要人?”
“仅钢铁行业,一百万人都是少的。”
陈庆无奈地摇了摇头。
赢诗曼坐在车厢里,一直听着他们两个在谈论国家大事。
陈庆说话条理清晰,言简意赅。扶苏细心聆听,谦虚受教。
她不由地点点头。
陈庆才华横溢,母亲撮合我下嫁于他,倒也算是良配。
赢诗曼挥手叫来侍女:“你把这些点心拿过去,与我皇兄……和陈少府。”
“诺。”
侍女端着托盘,快步走到另一架马车前说明缘由。
“多谢公主美意。”
陈庆抓起一块精致的点心,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扶苏也确实饿了,两人早早起来上朝,时近正午都没吃过饭。
“为大秦的未来计,我等就不能行那杀鸡取卵之事。”
“血汗工厂是要不得的。”
陈庆嘴里吃着东西,含含糊糊地说道。
“什么叫血汗工厂?”
扶苏好奇地问道。
“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拼命压榨劳工。”
“你就当是刑徒或者民夫吧。”
“光让他们干活,却贫无立锥之地,连个婆娘都没有。”
“压榨完这一波,以后怎么办?”
“所以要掌握好其中的分寸。”
“起码怼婆娘的时间要给他们留出来吧?”
陈庆吃完了一块,肚子更饿了,伸出大手又抓过几块。
扶苏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先生倒是话糙理不糙。”
“本来就是嘛!”
“最辛苦、最危险的活计,可以用战场上抓获的俘虏,把秦人替代出来。”
“让他们干些稍微轻省的活计,不至于干一天活,回家累得连怼婆娘的力气都没有。”
“我跟你说。”
“举凡对外作战,不光男人可以抓回来,女人也不能嫌弃嘛。”
“有那贫苦百姓娶不上媳妇儿的,每人发个老婆。”
“养蚕、纺织,需要女工的地方多了去了。”
“只要生下孩子,十几年后就是上好的劳动力。”
“这就叫人口红利。”
陈庆认真地说道。
扶苏点点头:“先生言之有理,本宫定然会考虑周全。”
“有没有水啊?噎着了。”
陈庆痛苦地抻着脖子,冲着刚才那名侍女招了招手。
“不用理他!”
“噎死他算了!”
赢诗曼气愤地声音从车厢里传来。
扶苏和陈庆顿时惊讶而疑惑地望了过去。
“快去取水。”
扶苏吩咐了声自己的侍卫,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陈庆左一句‘怼婆娘’,右一句‘怼婆娘’。
赢诗曼又不是无知孩童,听到这种话哪能不生气。
侍卫拿来水袋,陈庆咕嘟咕嘟灌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你妹妹真小心眼。”
他压低声音,冲着扶苏抱怨。
“这个……”
扶苏打了个哈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少府。”
赢诗曼突然掀开窗帘:“大秦律:男子身高六尺五寸,举弱冠之礼,即可成婚;女子身高六尺二寸,行许嫁,即可成婚。不婚不嫁,获罪父母。”
“你堂堂八尺男儿,怎不见你婚配,为大秦的未来出一分力气?”
说完她就红了脸。
可心中气愤难平,仍然硬着头皮瞪视着对方。
陈庆哑然失笑,擦了擦嘴角说道:“未遇良配,故此才未娶。”
“若是有朝一日遇到情投意合的人了,生他十个八个都算少的。”
“微臣在朝为官,岂可落于人后?”
刷!
帘子重新落了下去。
赢诗曼脸色羞红,手上死死捏住衣角。
这种直白大胆、无礼又狂放的话也就陈庆能说得出来了。
“你至今未娶,就不怕获罪父母吗?”
她羞愤地质问道。
“我父母不在大秦呀。”
“官府又不能奈我何,顶多罚些钱粮就是了。”
陈庆轻飘飘地说道。
“哼!”
赢诗曼见他如此泼赖的样子,娇声斥道:“诸多借口,还不是为自己开脱。”
“公主殿下,此言差矣。”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陈庆摇了摇头:“微臣只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赢诗曼凤眼圆睁,心头如同被大锤重重地砸了一下。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是把‘怼婆娘’挂在嘴边的人能说出的话?
可陈庆的语调中,似乎深有感触,一点都不像作假。
赢诗曼怔怔地发呆了好久。
“停车!”
“皇兄,我今日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扶苏诧异地问道:“诗曼,你这是……好,回去请御医看看吧。”
赢诗曼的座驾调转车头,沿着原路返回。
她一直默念着陈庆的那句诗,心思逐渐坚定下来。
就凭这一句,嫁给陈庆一定不算坏。
只不过……
生他十个八个?
他把人当成什么了,猫猫狗狗吗?
赢诗曼怀着复杂的心思,准备回去和郑妃表明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