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鸢走后,祸斗忍不住凑近瞅了瞅玄臻脸上的表情。
【骆闻洲失踪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急啊?甚至还有心思和冯鸢讨论成立什么东厂。】
“丢就丢呗。”玄臻觉得祸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
“我救他一命,送他回东黎,过往恩怨便一笔勾销,这也是骆闻洲亲口答应的。你可别给我说什么救人就到底,我又不是圣母转世,更没有老妈子属性。”
【……不是,你当时跟骆闻洲说的那些话都是场面话啊?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当时在广信宫,俩人视线不经意对上的时候,溢出屏幕的粉红泡泡都快把屋顶顶翻了。
“没有。”
玄臻干脆利落。
祸斗噎住:【那月杀秋呢,他可是你的徒弟,师徒情总该有吧,你就不担心他吗?】
玄臻反问:“你会担心一个间接害死你的徒弟吗。”
【啥玩意?!】
“别相信任何人,必要的时候也别信你自己,别人会骗你,你自己可能也会骗你。”
【……】
祸斗这回是真听不懂。
【先别给我上课,你先说月杀秋咋回事儿,他活泼开朗,浓眉大眼的,咋害死你的?】
怎么害死的……
玄臻往后一靠,枕着手臂,望向窗外的浮云。
“他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徒弟。我当时想着,若我终将走向必死的结局,便想办法把锦衣楼楼主的位置传给他。”
“那样的话,我死后,他也不至于挨欺负。只不过我被追杀至崖边时,昔日心腹大概见我可怜,跟我多说了几句话。”
——您的智谋武功天下无双,奈何识人不清,连身边跟着的是羔羊还是豺狼都分不清。
——我们没想到能将您逼到如此地步,下辈子您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别再轻信他人了。
【你怎么确定说的就是月杀秋呢?你身边最亲近的应该是萧承丹才对啊。】祸斗合理发问。
玄臻掀了掀眼皮。
“我死后灵魂短暂停留,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月杀秋和忍冬的争吵,她都听见了。
【……】祸斗彻底蔫了,恨恨道:【果然,老话说的对,越漂亮的男人越会骗人!】
它看月杀秋漂漂亮亮的,还为他辩解,没想到他居然是个欺师灭祖的大叛徒,呸!
【下次见了他,你一定要给他几个大鼻兜!老子最讨厌叛徒,尤其是长得漂亮的!】
漂亮的叛徒?祸斗这语气,玄臻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有故事啊?说来听听。”
【……没有!】祸斗明显中气不足,咬住牙就是不说,最后恼羞成怒地回了异空间。
“看来故事很刺激。”玄臻顿时脑补了几个版本。
祸斗的插曲到此为止,玄臻将骆闻洲和月杀秋的事情抛之脑后,又开始忙了起来。
她之前就说过,西楚的剑与酒天下闻名,除了江湖剑仙,西楚的武器锻造也是一绝。
此番与西楚交战,光凭秦老将军和秦红缨,想赢怕是不容易,得把军备水平提上去。
北梁的锻造技术……玄臻不了解,得出去看看。
“冯鸢,随朕出宫!”
*
另一边,萧承丹终于联系上了自己人,并且秘密潜入锦衣楼,成了底层的一个杂役。
获取间客身份令牌,需要通过试炼,最近锦衣楼空降新上司,试炼放不了一点水。
所以,萧承丹试炼失败,只能做一个底层的杂役。
但萧承丹不在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间客的身份低贱如尘,他根本看不上。
他如今在犹豫,是直接亮明身份掌控锦衣楼,将皇位上那个不知名的冒牌货拉下来,凌迟示众,还是悄悄取代对方……
那冒牌货虽然暴君之名远扬,但已经拥有一批追随者,就连临安侯那个老东西,言语间都对这个冒牌货略有赞赏之意。
不,不行。
萧承丹否定了第一个方案。
公然取代不太可能,他如今这具身体虽然比以前的更强更帅,但样貌却没半分相似。
那个冒牌货到时候肯定会倒打一耙,说他才是假的……想来那冒牌货能伪装这么久都没露出马脚,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当务之急,萧承丹打算先去找月杀秋,他师承斩春,而斩春的易容之术出神入化……
“咚咚咚!”
突然传来敲门声。
萧承丹打开门,入目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对方鼻孔朝天地撂下一句:“去大会堂集合。”
说罢,扬长而去,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萧承丹。
萧承丹眯了眯眼,压下眼底的不悦与杀意,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先去大会堂看看。
虽然没有直接掌管锦衣楼,但规矩他多少知道些。
斩春当初成立锦衣楼,特别建了个大会堂,说以后那里就是锦衣楼众商量大事的地方。
由楼主主持大会。
斩春死后,楼主之位空悬,萧承丹觉得楼主没必要存在,有什么事就由他直接下令。
“新楼主么……”
锦衣楼总部,大会堂。
玄臻换回了女装,她没坐在人群里,而是坐在楼上的厢房里,下方的情况一览无余。
冯鸢是块可塑之才,玄臻愈发觉得,之前将他留在宫里做太监总管实在是太屈才了。
东厂提督,非他莫属。
不多时,下面就开始了骚乱和血腥,不过问题不大。
玄臻把冯鸢提拔起来,让他看锦衣楼的卷宗,其实就已经给了冯鸢机会,任他发展下属。
如今锦衣楼里面,不敢说八成都是冯鸢的人,最起码有一半都已经投靠了冯鸢的麾下。
再加上,玄臻出宫前又给了冯鸢一半禁卫军镇场子。
是以,今日清洗锦衣楼的行动虽然耗费时间又剑拔弩张,但最终还是达到了预期。
就在玄臻觉得无聊,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那语气格外的熟悉。
“大人这么做,就不怕寒了斩春楼主的心吗?若斩春楼主在世,看见自己的心血被糟蹋,同僚如猪狗般被肆意屠杀……”
“就是!我们可是斩春楼主选中的人,凭什么杀我们,我们才不去那劳什子东厂!”
“有种就杀了我们,我们下去找楼主评理去!”
“杀啊有种!”
一时间,一呼百应,整个大会堂又骚动了起来。
“冯公公?”禁卫看着步步紧逼的众人,不由得皱眉。
“那就如他们所愿。”
冯鸢穿着暗红包的太监长袍,一直坐在台上,独眼静静地看着骚动的人群,略微抬手。
“是!”
禁卫立即冲进人群,将最先喊话的那个人,以及喊的最大声的那几个,都弄到了台上。
冯鸢刮了刮茶盏里的浮沫,淡淡道:“割掉舌头。”
“让他们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拿斩春大人威胁他?一个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禁卫们立即动手,惨叫声顿时响彻了大会堂,底下还有些骚动的间客们渐渐没了动静。
不过……
最后一个禁卫动手的时候,异变突生,一个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掳走了那个低等杂役。
冯鸢冷笑:“追!”
“是!”禁卫自动分出一队去追,剩下两队镇场子。
没了老鼠屎,剩下的人就好收拾多了,冯鸢安排妥当,然后便独自上楼找玄臻来了。
玄臻单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攥着两枚棋子,正在自己跟自己对弈,见冯鸢来了便道:
“过来下棋。”
“是,陛下。”冯鸢听命,双手接过黑白两种棋子,道:“如陛下您所料,忍冬前日带回来的那个人,果然有问题。”
整座北梁都城,如今都在玄臻的掌控之中。
忍冬乔装打扮进城后,不到两刻钟,忍冬携陌生人入城的消息就送到了玄臻的桌上。
还有后续忍冬和萧承丹的一些谈话内容,也悉数为玄臻所知,包括今日的大会,也只是一个刺激萧承丹露出破绽的陷阱。
玄臻瞥向桌角的燃香,嘴角微微上扬,神情顿时变得灵动起来,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到乌衣巷的地窖了吧。”
“是的。”
冯鸢跟着落子,轻声道:“奴才已经安排好老婆婆,帮助他们逃出乌衣巷的埋伏。”
玄臻提醒道:“不到最后一刻别放松,也许萧承丹他们现在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了。”
冯鸢笑道:“即使发现不对,也没有回头路了,除了按陛下给的路走,他们别无他选。”
玄臻笑而不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茶盏,看着冯鸢自己跟自己对弈,她偶尔指点两句。
“时候不早了,你继续盯着,我去街上逛逛。”玄臻甩袖起身,按着窗台翻身而出。
“诶!”
冯鸢扑到窗边,见青衣少女安全落地,大步流星地融进人群,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陛下哪都好,就是不爱走寻常路,跳楼多危险呀!
“赶紧把事情搞定,去跟着陛下吃香喝辣去……”
*
【古代也没有那么穷嘛,小玩意儿真精致。】祸斗化出虚影在各个摊位飘来荡去的。
玄臻也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在宫里虽然也有闲暇时刻,终究不如宫外的自由惬意。
天色擦黑,玄臻去路边买了碗云吞,摊主是一对老夫妇,虽然朴素但脸上都带着笑。
云吞馅多皮薄,现包现吃,味道谈不上绝美,但很家常,加两勺辣椒味道就更绝了。
【吸溜~看起来好好吃,馋死俺咧!】祸斗巴巴地看着玄臻的勺子,眼泪从嘴边流下来。
玄臻嘴角微抽,旋即沉吟片刻道:“等这个任务结束,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弄个身体。”
古代外面不好操作,如果是科技位面或者带点玄幻色彩的位面,她说不定能成功。
【真哒?!】
“我试试。”
玄臻没有对着祸斗说话,免得被人当成神经病。
祸斗挤眉弄眼地给了她一个飞吻,嘿嘿道:【不管成不成功,玄姐你都是我的神!】
“真肉麻你。”
玄臻失笑,不再跟它絮叨,赶紧吃云吞,要不然——
砰!
玄臻循声望去。
旁边几桌也停止了谈笑,皱眉看向始作俑者。
“死老头!你赚钱不就是给我花的吗,难不成你还想留着给苏小花那个赔钱货啊?”
在后面包云吞的老头被一个青年踹倒在地,老太婆连忙过去扶,却被青年搡了一把。
青年看向老太婆,突然扇了她一巴掌,啐道:“还有你这个水性杨花的死老太婆,这么大年纪还勾引我爹,我看你和你那赔钱货女儿就是图老子家产!”
老太婆捂着脸倒地,脸色是无地自容的苍白。
被扶起来坐到凳子上的老头闻言微愣,那张憨厚老实的脸上,罕见地涌出愤怒之色。
“你,你这个逆子!”
老头抬手就要去打,老太婆连忙起身去拦他,青年见状又冷嘲热讽,伸手推搡老太婆。
话也越说越难听,什么贱人娼妇的都冒出来了。
玄臻微微蹙眉。
【那人也太过分了,哪有那么对自己爹娘的!】
旁边有人叹气。
“李坤这样也不是一两天了,上次隔壁老刘管了一次,结果那李坤怀恨在心,半夜爬墙头把老刘家的厨房给烧了……”
“唉,听说老刘要报官,被老李头跪下拦住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李坤那吃喝嫖赌样样沾的德行咋可能考中功名呢。”
“可怜苗婆婆跟老李头搭伙过日子,三天两头的挨打挨骂,她那女儿苏小花,据说差点被李坤迷晕送去赌场抵债……”
“造孽啊!”
玄臻听得眉头紧皱。
她刚要起身过去,隔壁桌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突然拍桌而起,大步上前挡住了李坤。
“喂!李坤,你别太过分,每回赌输就回来撒气,你老爹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对他?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
李坤梗着脖子怒道:“我打我老子关你屁事?贺兰臣你再在这碍事儿,我找人弄死你!”
叫贺兰臣的青年瞧着像个白净的书生,但勇气可嘉。
两人僵持不下,李坤怒极推了贺兰臣一把,周围顿时发出尖叫,因为贺兰臣身后是沸锅。
“贺兰臣!”
“李坤住手!”
苗婆婆连忙去救人,贺兰臣也瞪大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碰到了滚烫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