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气意无法脱离脑海,毕竟这关系天道修士的修为根本,一旦离体,脑海震荡,啥也不干就得先丢半条命。
即使掌握罕见秘法,能够催动气意自由外放, 那也必然不会随意动用,气意一旦损毁,立刻变成废人,风险太过巨大,只有生死存亡的关头,天道修士才会用这种方法与敌搏命。
所以气意离体的常用场景,是一些厉害人物在濒死之际, 将自身气意注入孕胎灵材, 形成气意灵宝,庇护子孙后代,除此之外,天道修士与人作战,基本都是撑开气场外放虚形,气意本体乖乖留在脑海当中。
安长生竟然能轻松写意的外放气意,这是与罗刹法相一般,让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姜楼主蓦然起身,骇然说道:“这这这……老夫没有看花眼吧?”
“哼!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圆脸东家嗤笑一声,才不会告诉老伙计,自己知道这个惊闻的时候,表情也是如此夸张。
“老白,你家伙计真能外放气意?咱们实话实说,你可别糊弄大伙儿,老将军也听着呢!”
姜楼主急忙问道,虚形外放和本体外放,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禁制随同气意外放而出,便能避开脑海和身体的双重削弱,发挥其应有的全部威力,这相当于全面增幅天道禁制,而孔萱的火羽孔雀只能针对增强火行领域。
不过这样一来,气意没了人体保护,就要直面损毁风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外放气意背水一战。
姜楼主关心的问题就在这里,镜月幻境对意志的保护不算太到位,一旦安长生反杀不成,石竹气意被烈火焚毁,绝对会永久造成负面影响,他把安长生视作望月楼的宝贝,万万不愿安长生如此行险!
“这么多人瞧着呢,好歹说几句能说的!”
老将军知道安长生的底细,笑呵呵的给白易沙吃了颗定心丸,既然底牌已被逼出,有些秘密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将周遭众人的好奇神情尽收眼底,白易沙暗笑一声,旋即正色说道:“回禀老将军,长生外放的并非气意, 而是气意附属,此能力源自霞光玄纹,可自如外放而不伤根本!”
闻言,在座众人恍然大悟,心中惊奇却分毫不减。
“难怪,原来是霞光玄纹的作用!”
“大开眼界,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气意能力!那令德孔城的春秋笔,拥有请圣之能,没想到石竹气意的神奇之处,也不遑多让!”
“白堂主,我观那附属气意快如闪电操纵自如,应是内中置有诸多禁制,云霄子冒昧一问,可是安真传自己琢磨的?”
云霄子不由自主的突然问道,他纵有宗师修为,也难掩眸中激动。
实在是那一闪而逝的附属气意,让他淡定不能。
方才《焚天诀》已然起势,在孔萱身周形成热浪屏障,刀剑难入且热力逼人,那本应脆弱无比的竹笋气意,却能够突破屏障,于《焚天诀》爆发之前,瞬间击杀孔萱,在强度与速度方面,明显得到了禁制增强,后续一气呵成的调转气意收回脑海,又体现了控制禁制的存在迹象。
合理配比的三种禁制,结合外放气意的诸多好处,以及安长生的精神强度,使得一颗指头大小的袖珍竹笋,赫然变成索命飞刺,不禁令云霄子想到了上清剑宗苦苦追寻的——气意飞剑!
只要无视竹笋外形,安长生的附属气意,已然满足上清剑宗对于飞剑的所有设想!
所以不光是云霄子和云霞子,连凌傲都深深看向安长生,想不到打破剑客桎梏的惊人创举,会出现在上清剑宗以外的地方!
“白堂主不要误会,云霄子并非有意探听隐秘,只是惊奇于附属气意的能力表现!”或许是意识到有些失态,云霄子又解释了一句,只是他越解释,就越容易让人误会。
白易沙不露痕迹的瞅了郡主殿下一眼,随即朗声答道:“长生背后自有高人指点,否则单凭他自己,哪能把附属气意开发得如此合理?”
郡主殿下不动声色,仿佛与自己全无关系,只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继续默默担当这所谓的“背后高人”。
得到答案,云霄子眸光微动,还想继续出言,却被云霞子传音制止:“安长生明日便会到访临湖小筑,有什么话,不如直接问他本人!”
云霄子立时平息激动,心中却打定主意,哪怕舍弃余韵和秦问心,也要把安长生挖到上清剑宗去,不论付出何种代价!
这时,姜楼主想到什么,猛地一拍大腿,震声说道:“我明白了!难怪安长生的气意修为,一直没动静呢,合着元气都投资给了附属气意啊!换成我的话,一定也会这么干,气意外放这种大杀器,确实值得暂时牺牲一些修为!”
作为望月楼主、天道宗师,姜楼主对外放气意的强大,最是清楚,连连赞叹:“厉害,当真厉害!”
“孔萱输得不冤,表面上,看似是安长生主动跳入她的陷阱,其实不知不觉间,她也落进附属气意的爆发距离,安长生的资质再差、修为再低,那么高的精神强度,也至少能在十米之内保证杀伤能力!就刚刚那一手的冲击速度,比《御剑术》的【冲剑式】都不差多少,而操纵能力则要远远胜过【冲剑式】,我就没见过还能收回来的上清剑意!”
说到这里,姜楼主恍然大悟:“合着这小子一早盯着《御剑术》,是为了强化附属气意啊!唔,他背后那位高人当真慧眼如炬,一早就瞧出安长生有剑仙之姿,和他这一手比起来,上清剑宗的《御剑术》都有些名不副实了!诶呦……一时激动,口不择言,请两位上清剑宗勿怪!”
云霄子和云霞子纷纷示意无碍,但心中震动却超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上清剑宗号称剑客圣地,首位剑仙却出自敬月宗。
这是他们断然无法接受的事情!
不过两人已经决定与安长生直接对话,便选择强忍一众敬月宗师的得意炫耀,没再发表任何看法,与此同时,主看台上的一番对话,已经流传到周边看台,进而闹得全场炸锅。
堪比飞剑的附属气意,打破所有人的想象。
而这已经是安长生在本届小比中,第三次用惊人表现,刷新外界对他的认识,第一次是超乎寻常的精神强度,第二次是【金刚体魄】与金刚淬体,这一回的附属气意,同样是一枚重磅炸弹。
连续冲击让一些人感到麻木,但更多人则是心生恐惧,因为安长生就像一个无底洞,底牌简直用不完,他们甚至迄今为止都不知道,那黑檀木盒中装着的究竟是何种兵器?
按说武道小比不允许过度借助外力,再厉害的兵器,也达不到而立层次,可安长生隐藏至此,分明代表盒中兵器比附属气意还要强大。
这一点,倒是他们误会了,盒子里的兵器确实是他精心准备的秘密武器,但一直没有合适的动用机会。
第一个对手太弱,没必要用,魏宿选择比拼拳脚,也没用上,孔萱就更不用说了,这位热辣师姐一上来就飞到空中,盒子里装着的要是弓箭,安长生当场就会掏出来,玩一次弯弓射雀!
孔萱非常善于利用优势,她的资质比安长生好、气意成长度比安长生高,所以气场范围要超过安长生,再利用飞行能力把距离拉开,便犹如立于不败之地。
安长生想要拿到这场胜利,最好的方法就是麻痹孔萱,悄悄将双方距离拉近到十米以内,再出其不意的一招制胜。
所以实话实说,他赢得不算轻松,是孔萱逼出了他的一张底牌,而底牌再多也迟早有用完的时候!
孔萱不自禁的摸摸左眼,惊骇神情变戏法似的化为幽怨:“安师弟真是狠心,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迫不得已孤注一掷,请师姐见谅。”
“稍后宴席,师弟若与我同座,师姐便原谅你!”孔萱的桃花媚眼荡漾起盈盈水波,誓要把安长生溺死在自己的女儿香里,从没有一个男人,让她如此兴致高昂。
“既然如此,师姐就继续怨着吧,长生告辞了!”
安长生背着木盒扭头就走,把孔萱弄得咬牙切齿愤愤跺脚。
这种变脸似变天的女子,他招惹不起,弄不好就得惹一身腥,分明有更好攻略对象,他才不会因小失大。
……
十六强决出后,敬月宗按例会大摆筵席,一百二十八到十六的三轮比试,总共一百多场比赛,从午后两点一直打到太阳落山弯月升起,别说参赛弟子,就是在座观众都觉得饥肠辘辘。
圆脸东家再度担当起管家一职,带领此前迎宾的一众弟子,又把与会来宾请去用餐,敬月宗专门请来知名酒楼的大师傅,筹备晚宴。
大名单上的一百二十八位弟子,皆有资格落座宴席,表现突出的一些人,甚至能坐到主桌上去。
这是结识大人物的好机会,安长生毫无意外的获得邀请,但他照旧跑去了弟子饭堂,简简单单对付了一顿。
宴席虽好,却太过麻烦,他要把时间用于战前准备,方天佑不容小觑,必须抓紧机会调整到最佳状态。
实际上,杀入前十六的弟子,除了喜好钻营或晋级无望的,全都没有去赴宴,随便填饱肚子,便把精力投入备战当中,只要再过一轮,就是小比前八,能够获得一份丙等功德,在功德大过天的奖励体系中,所有人都要认真应对,以熟悉方式来放松身心。
……
有着赤面鬼之称的刘唐,随手把只剩下荷叶的荷叶烧鸡,抛到文瀛湖中,嘟囔了一句“天才年年有,今年格外多”,便枕着胳膊躺在小船上,翘起二郎腿静静观瞧天上夜空,随波逐流的小船飘到哪里,他的视线便看向哪片夜景。
精神在此刻彻底放空,意识仿佛飘出体外,加入水下游弋的道道虚影,荡起波浪,推着小船,漫无目的地游荡于文瀛湖上。
……
贺元甲悄悄跑到了望月楼,带着一壶酒与几斤肉,找到了监管二楼图书室的黑老。
“难为你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家伙!”黑老又黑又老,像是一位农家老汉,看到酒肉,忍不住流露垂涎之色。
贺元甲把东西放下,摇头笑道:“宗门里我熟悉的长辈,都在宴席上呢,不找您老找谁啊?”
“怎么?小比淘汰了?”黑老用手抓起一块酱牛肉,美滋滋的啃了起来,半点没有世外高人的形象。
“不,只是我在小比中见到了一位天才,天赋之强,是元甲平生仅见,一时间有些茫然。”
“没想到你小子也有羡慕别人的时候!哈哈哈哈!”黑老大笑出声,“要我说,有什么好羡慕的?天下这么大,你还能做到第一去?就算成了那天下第一的求自在,不也照样求不到自在么?想要一世逍遥,先等破掉天命两甲子再说吧!”
“天命两甲子有可能打破么……”
“人定胜天,自当可以!不过,你小子才几岁啊,就开始操心百年之后的事情了?劝你早些明白知足常乐随遇而安的道理吧,来来来,陪老头子吃酒吃肉,然后继续当你的天才去!大家同样都是人,没谁注定比谁高人一等。”
……
“谁?”
于真传居中盘腿静修的方天佑,面色一冷,寒声问道。
一道身影随即从暗中走出,赫然是国公府的齐管家,他拱手笑道:“冒昧造访,请方真传恕罪!”
“何事?”方天佑冷冷问道。
“奉小公爷之命,送一样礼物,助力方真传顺利击败安长生!”
齐管家翻手拿出一方玉盒,盒中盛着一颗浑圆丹丸,安长生如果在场便能瞧出,这正是他曾经吃过一枚的终佛宝药【琼精宝丹】!
“放下吧!”
方天佑还是一副漠然神情,但齐管家随即流露笑意,将玉盒轻轻放到桌上,再度拱手说道:“礼物送到,便不打扰方真传静修了,告辞!”
说罢,齐管家悄然消失于阴影之中,只有那枚于烛光下闪烁金芒的琼精宝丹,证明他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