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迟头疼不已,“我怎就是旁人夫、夫婿了……”
“这门亲事我真没应,此前也是父辈口头上说的,我没跟师姐有什么,连定亲的礼都没换……”
他追着姜绾不停地车轱辘话来回倒腾,皮赖劲儿全使上了,“你不信我,我不会走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姜绾烦不胜烦,夜里静谧,他这样乱嚎四下里都叫人听了个干净,停下来一把草药塞了他的嘴,“再说这些,药哑你。”
一通闹腾,孟迟好似又回到了先前的模样,眼底笑意漫了上来,小声道:“不说便不说,你不可再因这个生我的气。”
“我也很无辜啊,绾绾……”
他气息离她有些近,语气突然之间就软留下来,姜绾连退后了好些,不知人怎会有这样甩脱不掉的一种,好似牛皮一般,区别只是皮囊比牛皮好上许多,她瞪了他一眼,“再凑上来,我不客气了。”
虽还是威胁的话,但语气已不如先前冷厉,孟迟见好就收,站在原地不在闹她,他知道她介意自己和轩辕家定过亲,一定会把这事妥善解决,那时她便不能再用这个做理由,让他离远些了。
夏夜无月,郴西营里却灯火通明,四下里都点上了火把和风灯,帐篷之间走动的人很多,但都有条不紊地听安排做事,江世珍和范一程照着姜绾的方子给众人解毒,深夜里陈邵君送药的马车也接连进了营门,远离这些人多的地方,轩辕云舒身边跟着银霜,本想在清净些的的地方走一走,捋一捋自己的思绪。
却没料到看到了夜幕下追着姜绾的孟迟。
银霜也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这是孟公子?”
“他、他怎么……”
银霜不敢说下去,偷看了一眼小姐,改口啐了一口,“没羞没臊!”
“怎么变了个人样?”轩辕云舒却接着她先前没说完的,说了下去,“我也从未见过他这模样,确实……令人意外。”
银霜小心翼翼看轩辕云舒脸色,“姑娘,孟公子他这般行径,他不值当……”
“银霜,莫要再说这些,值不值的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更适合而已。”
轩辕云舒面如冷霜,面容上的骄傲尽数碎开来,只一瞬,又重新换上了清冷,“不是谁都有资格想要怎么活,便怎么活的。”
“轩辕家如今人丁稀薄,要重振我轩辕家,我只会选更适合的那个人。他从前与我一般无二,今日他有了其他的念想,为此抛却了他曾经为之努力的一切,我不会如此。”
轩辕云舒眼中渐渐坚定,她要和孟家结亲,从来不是她有多喜欢孟迟这个人,只是他最适合罢了,他喜欢谁,她不管,她只管轩辕家能借此再得一个时机,人说观星孟家,却不曾知从前的轩辕家,也有与之比肩之时……
峄城孟家员外府,姜绾陪同孟迟到达府门外的时候,尚还未进门,就隐约听到了孟荣旌的怒吼。
下人见着孟迟回来,也不敢阻拦,领着他们往天镜园去。
天镜园外,孟荣安坐在石凳上自斟自饮,孟荣安原地转个不停,和几个族老都是一副焦头烂额模样。
“这可如何是好,星阑这孩子闯了大祸了,这……唉……”
“我看还是速速修书一封,与那成将军解释清楚因由,孩子心中有疾,冲撞了这是……”
“解药怎么还没问出来么,对了孟迟不是一直在成将军营中做事?快快去人把他找回来,这事少不得要他从中做个人情……”
这些先前还纷纷倨傲居长,拿着架子要逼迫孟迟就范的孟家族长,在孟星阑惹出事来之后,骤然见着孟迟站在他们面前,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都围了上来。
一个个地也开始捧起他来,反而把孟星阑贬得一无是处。
“你总算回来了,家里要遭大难了你可知?星阑太过胡来,还是得看你这个做兄长的,你在郴西营这些日子,可说得上些话?”
“你快进去劝劝你父亲和星阑,无论如何先得把解药给人送去啊,那可是征战四方赫然有功的成骏雄!他早年曾得一个名号叫黑面阎王,如今退下来不上战场了,你们小一辈不晓得他那暴怒的脾气!”
“对对对,幸而孟迟回来了,不然真要叫那小子把祖宗都给气活了!”
有关成骏雄,孟迟显然比他们知道得更多,这些族老若是知道先前孟星阑把一州知府也敢拖下水,怕每日都要捧着自己脑袋过日子。
“行了,别拉着他了,你们是要跟他一起进去?”
孟荣安起身,朝他们走来,“表舅爷,您几位就回自己院里好好歇着,大哥不是在着手处理了么,孟迟也回来了,不必太过担心。”
“你就知道成日拎着个酒壶,出了这样大的事你先前还想替他们父子瞒着!我看你们兄弟两个是不把孟家其他人放在眼里了!想当初,你也算是个有些灵气惊才的,怎么如今倒成了这副样子!”
孟家表舅爷脾气上来,指着孟荣安一通骂,本还想说几句,看到孟迟旁边的姜绾,突然觉着嗓子不太舒服,兀自清嗓咳了咳,哼了一声转到了旁边。
姜绾只觉得他们吵吵闹闹噪得人头疼,转头看见孟荣安一闪而过的阴郁,正觉着奇怪,孟迟拉了她躲开这些族老,往天镜园里走。
天镜园里所有的仆人都被遣走了,整个园子都听得到孟荣旌的骂声。
“哪个给你出的馊主意?换眼术?你莫不是疯了!”
“你在云舒送进郴西营的箱子里下毒,这让你师傅知道了,你可知会他会如何?”
“你现在就把解药给我教出来,我派人送过去,尚还可能借着你大哥的名,说几句人情,让那成骏雄不要递折子进京,否则,你以为你这般任性胡来,圣上还会偏向你?”
紧接着便是孟星阑装若癫狂的疯笑声,“爹,来不及了,哈哈哈哈,来不及了啊!”
“他若是想要有命递折子,也得先答应了我换取解药,我只要治好了眼睛,便是圣上的左膀右臂,天下祥瑞,他想要什么我便能给他什么,他为何不会……”
啪!
一声极响亮的巴掌,孟荣旌和孟星阑都没了声音。
姜绾和孟迟推门而入,孟星阑跪在地上,双目上的玄色轻纱被这一巴掌打脱,散了下来,一双浑白的浊目露在人前,只见眼白不见眼仁,看起来诡异无比。
孟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