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近了,天幕间常飘着如丝细雨,直至清明这日,已一连五日未曾晴过。
姜绾一早起来,支开窗户,看着外头如烟如雾般的朦胧,又迅速把窗关了起来。
她屋里放着好些晾干的药材,怕给风吹得潮了,要发霉的。
她关好门窗,挨个竹笸查看了一遍药材,干脆还是都给收到空间里去,也免得受了潮白白浪费了。
等收好屋里存放的药材,便听到阿阮和姜尧都起身了,她也出来一起收拾东西,准备上山去祭拜。
小玥春日犯困贪睡,揉着眼睛赖在姜尧背上,趴着不肯下来,还是阿阮拿了几粒饴糖出来哄着,才好好儿的下来走路。
姜尧挑着两筐东西,阿阮提着篮果子牵着小玥,姜绾则拎着一壶酒,一起赶早进山去。
孟迟因着上回陈邵君来的事,跟成将军借了人手,替姜绾去验证他所说真假去了,把哦不讨厌带了去,如今人和狗狗都还没回来,这次进山祭拜没能赶上。
一路上姜尧还提了他几次,说这回没能叫上孟迟,等他回来在单独和他来上香云云,多提了几回,就被姜绾止了话头。
“自家祭拜,他本就与此无关的,你切记得不要将方才的话说到人跟前去。”
“为什么不能说了,孟大哥又不是外人。”姜尧早将孟迟视得亲近,不觉有何不妥。
姜绾看他还跟孟迟一般专门顶嘴了,冷不丁敲了弟弟一脑壳暴栗,“还要犟嘴。”
“你那镖局待得如何了,去了好些日也不见你回来说起,倒是跟孟迟有关的你就叨叨个不停。”
小玥也从阿阮身边探出头来,懵懂道:“阿姐哥哥为什么要说孟哥哥。”
“孟哥哥不喜欢安哥哥,他喜欢麻团、小玥、哥哥、阿姐……”
小玥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没数完就被姜尧打断了,“小玥你可别瞎说,孟大哥人最好相处了,怎么会对公冶公子有意见。”
他积极维护,小玥不干了,奶声奶气道:“是真的!小玥不撒谎!”
“安哥哥来找阿姐,孟哥不高兴,不吃晚饭,他眼睛都这样了!”
小玥圆嘟嘟的手指按着眼尾用力往下一拉,学着孟迟那日叹气的模样,把姜绾都看愣了。
这好多日过去,她压根就没往这上头想过,“说起来我和公冶家亲事作罢,的确是少走动为好。”
她自己是不介意,唯不愿阿阮小玥日日在家,被人议论起来心烦。
“这些事不提了,今天是来祭拜的,你们别争个不休。”
她一说,姜尧转过头去吸了吸鼻子,小玥也低头盯着自己的布鞋看,那鞋子还是徐惠娘在的时候,给她做的。
姜绾见了也觉心中酸涩,或许不该阻拦,让他们也能借此转移几分悲痛。
她蹲下来抱起小玥,要继续向前走,起身却看见阿阮也不停抹眼泪,今日清明,她和阿尧小玥去祭拜徐惠娘,阿阮也没了家人,可连个烧纸的地方也没有。
姜绾上前用另一手揽住阿阮肩膀,“难过可以哭,一会儿还有时间,你要不要在旁边也给家人建座衣冠冢?我和阿尧给你帮把手,日后也有个祭拜的地方。”
姜尧也重重点头,他担子里挑了铲子,还给阿阮看了看。
阿阮红着眼睛抬头,一半是因为想起惨死的家人,一半也是因着徐惠娘,听到姜绾说的,又看姜尧也赞同了,不觉又是感动又是难过,眼泪越擦越多起来,也不忘大力地点了头。
“好了,那我们抓点紧,雨下厚了纸钱不好点。”
纷纷扬扬的雨丝渐成雨滴,山路开始泥泞起来,姜绾干脆背起小玥,领他们快步往山腰攀去。
到了山腰徐惠娘的墓前,高高的柏树遮挡着,雨下得又不明显了,这里平日姜尧上山砍柴时都会顺道来清理杂草,阿阮也会三不五时来收拾,很干净。
今日墓碑前还多了一碟糕点,还有未燃尽的香。
姜绾放小玥下来,看着这些东西正待问是不是阿阮昨日来过,一阵悉悉率率的声响从后边的草丛里冒出来。
没一会儿钻出来一个人一只狗,竟就是风尘仆仆又胡子拉碴的孟迟,还有湿了一身狗毛的麻团。
“你怎么……”
姜绾话没说完,孟迟就接着解释道:“连日赶回来的,天亮才到,想着你们一早会来,就直接先过来了。”
“有些口渴,去林子里找了些野果子。”
他把手里的果子扬了扬,给她看,姜绾便留意到他非但风尘仆仆胡子拉碴,嘴唇也干裂出了口子。
她自己说的自家祭拜,与他无干,此刻却因他出现在此处,觉着心中多了一点难以言明的情绪,似是安定,又像欣慰,她分不清。
她想,她还是念他这份情的。
“有心了。”
她没再多说什么,替他看过摘来解渴的果子,“没有问题,是可食用的。”
她略有些笨拙而又实在地表达出关切,哪怕只是微露一点点,孟迟也觉称心,果子也不吃了,赶紧帮着姜尧卸下担子,把带上山来的东西一一整齐放在墓前。
祭拜无声,各人默着各自心里话。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姜绾允诺,一定会照看好姜尧与姜玥,护他们一生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