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店。
陈傲在门口停车,眼神淡漠。
下车后站在旁边的韩璐还未离开,几次想开口都没有发出话来,眼看陈傲就要骑车离去,她几乎是喊出来的:“雨看起来要下大了,你要不要进去等一会儿?”
雨越来越大,雨丝打在他们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陈傲却在这一刻过分认真的看着她,看着他她的眼睛,一副难以描述的表情,似乎是审视,不解,疑惑,还有惊讶。
他看着她没说一句话。
这样的眼神看得韩璐没有再说话,眼睁睁的看着他骑车离去,驶入夜色的灯火中,开向雨夜里。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韩璐慢慢转身回了酒店,穿过酒店的走廊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那人说了声对不起,有点奇怪的看着她。
韩璐没有注意到,她现在所有的神思都停留在刚才的一幕幕中。
酒店的门被关上。
她紧贴着门浑身无力的慢慢坐在地上,房间内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安静的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明白了,刚才他眼里的,是恨。
韩璐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上,揪着自己的手指,用力到指尖发白。
夜是冷的,雨也是冷的,但是心却异常滚烫,跳动的如此鲜活。
她呼吸急促,慢慢的从地上爬起,几步走到一个大镜子面前,打开了旁边的灯,她紧紧盯着眼前的这个人,是陌生的,她凑近,仔细端详那个人的脸,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看不出一点雀斑。
她脑子里却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女孩,那个极度讨厌自己脸上雀斑的女孩。
这还是她吗?
她失魂落魄的搜刮出自己衣服口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毫不犹豫的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回到浴室,她似报复性的擦洗自己的身体,眼神却是空洞的,手上的动作似乎是无意识的行为,用力的搓着搓着,然后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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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璐出差了将近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她回到宴城。
顾严楷知道她回来之后好几天都没有来上班,这天来了新房。
他来到之后却发现韩璐在收拾行李,还未坐下,两人面面相觑,有点尴尬。
韩璐从地上站起起来,双手插进裤子后面的口袋,问他怎么来了。
顾严楷不是没有察觉,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只要他来了,她都会这么说,这是一种把界限挑明的态度。
顾严楷把手中的西装外套搭在沙发背上,也看着回她:“这是要去哪?”
他来之前已经听说未来几天她向公司请了假。
“有些事情。”她淡淡的回答,不打算明说。
顾严楷张了口,还是没说,移步到沙发上坐下来,自顾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见状韩璐也没再打算招呼她,继续收拾行李。
两人就只是忙着自己的事,她没有察觉到顾严楷有时候目光注意到她身上。
直到她收拾好东西,但又不想回到沙发上的时候,顾严楷开口了。
“出差很累?”
韩璐只是回到吧台,给自己倒了点红酒,嘴上回答:“还好。”
“那这次又是要去哪里?”他是回到刚才的问题了。
她喝了一口酒才答道:“这次是私事。”
顾严楷一时语塞。
韩璐一直没有看向他那边。
顾严楷拿了自己的衣服,站了起来,看着她很是惬意的喝着酒。
“我走了。”
她还是没看他,嗯了声,同时点了下头。
顾严楷表情凝滞,也不再说什么了,向门口走去,最后却在鞋柜面前站定,深呼吸,像是鼓足勇气。
“璐璐,我想我们也可以好好的生活在一起的,不是吗,这些年不也挺好?如果你愿意,我们一切都可以是真的。”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些话是背对着她说的。
韩璐听到他这样称呼自己已经不能假装无事,他以前不是没有这这样叫过自己,只是那些时候都是在长辈面前,只是为了扮演恩爱和谐的夫妻。
“你知道这次出差,我遇见了谁吗?有时候,我是真的想过可能一生就这样和你度过了,我认命了,但是···”
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顾严楷站着的身子似乎全身僵硬,握紧拳头。
遇见了谁?不如说要遇见谁她才会这么在乎?
后面的人依然回答的决绝,一字一句:“顾严楷,我看见他了。”
航城,蓝蝶酒吧。
兴奋的人群在光怪陆离中躁动,鼻尖充斥着酒精与香水的味道,耳边响彻震耳欲聋的音乐,昏暗的角落成了陌生人之间最好的掩饰。
一方狭窄的后台,也是香烟弥漫的天地,几个男人坐在一起,有的拨弄着琴弦调音,要么拿着手机和不知名的人聊天,嘴角挂着笑,说出的话你可以说是放荡不羁,也可以说是粗鲁不堪。
陈傲又成了别人调侃的对象。
大辉哥含着一支烟,说话时烟身也跟着晃动:“我们傲哥也真是成仙了,来到酒吧不喝酒,拥挤在这间房里不是读诗就是看新闻,这诗里面到底写了什么,看的这么入迷?”
陈傲正从一本封面设计很清新的诗集里抬起眼来,看大辉哥一眼,也是随口就来:“这不不是没文化吗,所以只好装一下喽。”
旁边在调试乐器的男子也看过来,看起来是他们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有点惊讶,问:“那哥你是怎么作出那些词的啊?”
陈傲这次脸都没抬,嗤笑一声。
男孩还在问。
大辉哥轻敲了一下他的头:“你还真信啊,你傲哥没文化?在这个酒吧工作的可能就他最有文化,你应该问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工作?”
年轻男孩还半知半解样,真的问陈傲:“所以,哥你为什么在这里工作?”
大辉哥没想到他真问,大笑起来,然后又正经的说:“准备一下啊,快上场了。”
说完先出去了。
男孩还在追问。
陈傲把书一合,放在桌子上,漫不经心的照着镜子说:“阿彩啊,你现在去读书后悔还来得及。”
然后陈傲就进洗手间洗了把脸,阿彩嘀咕:“什么嘛!”
陈傲洗完脸又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阿彩一人,阿彩按耐不住好奇心,偷偷翻开桌子上是书。
打开第一页,只看见书内侧夹着一张报纸杂志之类的,上面印着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却看不清长相,还想再翻翻看,听到陈傲回来的脚步声,喊他要上场了。
阿彩吓了一跳,深知陈傲这个人最忌讳别人碰他东西了,他合上了书,拿了吉他出去了。
书里的那张照片是在湖边,波光粼粼的湖面,阳光很强,她穿着一件很素的旗袍,带着碎花,只是半个侧脸,看不清五官。
大辉哥和台下的人互动,嘶喊着,随着音乐渐渐燃起,观众看着他们边摇头摆脑,蹦蹦跳跳,女人的长发挥舞,若隐若现的暧昧。
他们三个人,就大辉哥最擅长与台下的人互动,阿彩还算腼腆,但放开了也够疯,就数陈傲最无聊,但无法解释当下的人就喜欢这样爱答不理的,冷着一张脸更招人喜欢。
台下的女粉丝发出尖叫,呼喊着 ellio ! ellio !
而她终于听清,原来是 ellio 。
陌生人之间的警戒线就要跨越,热闹的人群中肌肤难免触碰,晃动的舞姿,激动地心情,酒精和香烟都是荷尔蒙。
韩璐的视线被人阻挡,尽管使劲抬头想看清台上的人还是无济于事。
她融入不了这样的氛围,但也不打算这样离去,就听着台上的人唱歌的声音,这些年过去,这个声音更富有磁性,少年的稚嫩已经完全褪去了。
不知不觉她在心里也跟着人群喊 ellio ! ellio !
它比陈傲这两个字更隐秘。
他们准备唱第三首歌,是一首相比于之前两首风格比较温和的情歌。
风格变化,台下的人也变了,他们有节奏的摇着头,举起手挥舞着。
韩璐不知道这是什么歌,但感觉好多人都会唱,她在下面几乎只是听到他们的声音。
她观察周围的人群,他们性情热烈张扬,似乎很享受这一刻,反观她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她转头收回视线,却好像感觉到了被人注视的目光,似乎是一种本能,于混乱中定焦,视线相碰。
陈傲注视着台下人群中的她,可在她发现的那一刻又自然的转移目光扫向其他,让她怀疑刚才是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