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两家见面之后回来,在韩家的饭桌上,只有沉默的咀嚼声。
韩蒋对着南雁说: “要尽快把名字改回来,不要之前的那个鹿,就取王字旁的那个璐。”
南雁看一眼一旁正在吃饭的南鹿,面无表情,仿佛不是在说她的事。
南雁应声说好。
一会儿,韩蒋又说:“结婚之前把脸上的雀斑去掉,这样看起来不得体。”
“好啦,知道啦。”南雁笑着说。
南雁真的面如死灰,这对于她来说好像已经麻木,心中最渴望的已经不可能得到,其余的也就没什么所谓了。
韩斯理对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对她说:“鹿鹿,你嫂子旅游快回来了,过几天要不要和她出去玩,逛逛街什么的。”
南鹿也是今天才知道韩斯理竟然在前两年就结婚了。
她还没答应。
南雁先开了口:“是啊,鹿鹿,出去逛一下,看看有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和你嫂子聊一聊。”
似乎所有人都等着她的回答,好像她的沉默就是对此的不服从。
“到时候再说吧。”
韩蒋对她的表现明显不满意,但还是没再说什么。
南鹿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任由别人对她做出改造,装扮什么衣服,应该佩戴什么首饰,包包,把的前二十几年里所有的一切都换了个变。
嫂子白千怡回来之后,南鹿抵挡不住她的热情,硬是被她拉去逛街。
白家也是有钱有权的家庭,在这些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都不简单,白千怡嘴皮子很厉害,看起来很热情亲切,但当她们没有说话时,她眼里的冷漠就自然而然的显露出来了,但当她一抬头看向你时,她脸上的笑容又浮现出来,这种相处总是让人觉得很客气,虚假,不过是应酬手段罢了。
南鹿被没有心思要和她们打好交道,反正她现在就是任人摆布,和白千怡出去也好,去一直试穿衣服,鞋子,去买各种化妆品,去做美甲,去烫头发,至少不用待在那个家里,不用时时刻刻看那样的嘴脸。
当她做完一头大波浪的卷发,翻开日历,突然意识到一点,她好像推迟一个星期没有来例假了。
那颗心突然又死灰复燃。
回到家,她立马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拿了东西就去卫生间。
等待的时间不是很长,为了准确性,她还买了好几个牌子。
她手里握着手机,心里预想了一种结果,如果真的有了,她一定要生下来。
她不是完全没有预谋的,在俄罗斯最后的那些日子,有好几次,她就这样放任自己,甚至觉得是一种报复,凭什么就她一个人按照他们的心意,竟然这样,他们也应该委屈一下,尝尝有苦难言的滋味,如果不能接受那就不接受好了,哪怕是这样想想,竟然也觉得痛快。
如果奇迹真的能发生,她希望是此刻。
可是最终的结果是,她回到卫生间,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说明书,她没有怀孕。
心里激起的波涛汹涌瞬间风平浪静,她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失望。
门外的人又敲响了她的房间门。
南雁喊她下楼吃饭。
她答了一句‘我累了,不想吃’。
随后人念念叨叨的走了。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委屈,这样的日子她一点也不想过了,为什么她的人生和之前预想的那样区别这么大。
她闷在被子竟又哭起来,很安静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很容易就哭。
两家再一次出来商量结婚的事宜。
顾姨见到她就夸了一把,说她漂亮了不少。
可不是吗,几乎从头到脚都换了,脸上妆容更加精致,雀斑没了,一头墨黑的大波浪,耳环若隐若现,刚好显得知书达理不过分张扬,恰到好处。
顾姨对此很满意,虽然之前也是好看,但是现在比较符合他们的身份。
连顾严楷刚看到她时眼睛都亮了一下,果然打扮起来更漂亮了,看她相比之前现在华丽的一身,他竟然想起之前见她时她辫的一束麻花辫,侧在肩头其实也挺好看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白千怡的功劳,对于这些可能没有谁比她更知道那些长辈们会喜欢怎样的儿媳妇,她受人之托,对她改造,也对她的精神进行改造,和她一起出去的时候没少说话,当时南鹿就看出来了,她是帮着那些人的,就是希望她能明白,认命的好好过现在的日子。
他们坐下来滔滔不绝,两位主角倒是安静的很。
顾严楷知道南鹿前一段时间出了国,甚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出国,当时只是觉得这女孩看起来也不像这么乖啊,千里迢迢的出国见男朋友,本来他还觉得要是他们结婚了,他和余澄还在一起对她不公平,倒不是觉得对不起,他们这些人没什么良心可讲,但她外面要是也有人他倒也算心安理得了。
至少谁也没有亏欠谁,谁也没有资格埋怨谁,自个过自己的生活挺好。
但是他发现了,她回来似乎就蔫了,对一切都没意见的态度,他甚至对她失去斗志的样子感到有点失望,没那么有趣了,难道和男朋友分手了?他倒是更喜欢那天长辈要求他送她回去,她直接略过他而去倔强的样子。
他们安排好试婚纱的日期。
韩斯理来接他们回家,两人见面聊了几句。
顾严楷吸着烟说:“你妹不太对劲啊,和他国外的男朋友闹掰了,都追出国外了都挽回不了?对方什么人?”
韩斯理瞥了那边一眼,漫不经心道:“普通人。”
顾严楷哼了一声。
韩斯理继续说:“人家可没这么幸运,余澄还愿意跟你,难道还要他一个男的忍受自己喜欢的人与其他男人结婚。”
“你这话可不对,女的就忍受的了了,那只能说明我和我女朋友是真爱,他们爱的不够深。”
韩斯理可笑的摇摇头。
“不是吗,要说幸运,还是你小子最幸运啊,虽然说你和千怡结婚之前不太熟,但你们婚后还能互相看对眼,也算是缘分。”顾严楷打趣说。
韩斯理再次开口,仿佛是对他之前摇头的解释:“人就差绑着回来了,听说他们没有告别,男方并不知道。”
这话一出,顾严楷再次看向南鹿那边,神色微变。
南鹿的姨妈还没有来,但她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思来想去,心里还是有一丝希望,万一是之前时间太短,没测出来,她不甘心,偷偷去了医院。
这下彻底死心了,她站在医院门口,内心悲凉的又觉得自己可笑,自己在侥幸什么?
她真的希望有了孩子,这样好像自己就可以为着一些东西努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活中没一点自己在乎的东西。
随着婚礼的日期越来越接近,她开始晚上睡不着,要么就是从梦中哭着醒过来,然后更揪心,夜深的想念来的异常汹涌,铺天盖地,那种无助的情绪几乎淹没了她。
【他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他会不会很难过?】
她开始有点后悔,离开之前还是应该告别的,要是他以为自己遭遇不测,那他会有多内疚。
她觉得痛极了,捂着心脏,哭的不能自已。
不断怀疑未来真的美好吗?好像真的不能了。
不知什么开始,她曾预想的美好早已分了岔路,离她远去。
她整夜睡不着,意志消沉,茫然,待在房间不想出去,日渐变得憔悴,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她还对自己说是不是做头发的后遗症。
试婚纱的前一天早上,她看到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她差点认不出自己来,这样陌生,这还是她吗?那双眼睛无神空洞,然后就是集满眼泪。
她抹掉眼泪,开始对镜子里的自己视而不见,挤牙膏准备刷牙洗漱,给被子装满水的时候发现挤好的药膏不见踪影,然后发现粘在了自己白色的睡裙上。
她低头去洗,去冲水的时候又不小心碰掉了洗手台上的牙刷,她看着地上的牙刷,可能看了一分钟,然后慢慢无力的蹲在地上哭。
好像自己碎掉了,很脆弱,随便的一件小事就让自己情绪崩溃。
之后她压抑着,又像是释然,把地上的牙刷捡起来,洗干净,然后洗漱,挂毛巾的时候看到了柜子上的一把刮胡刀。
是那天离开她买来打算送给陈傲的,可是还没送出去,就放在包里带着回国了。
刮胡刀是那种简单老式的款式,自己换刀片,她知道陈傲只喜欢用这样的,她以前问过他为什么不买那种电动的,他说因为他父亲就是用这个款式,他最开始也是用这种,然后就习惯了。
没有人想到,他们只是以为她意志消沉。
商业联姻对于他们来说不少见,婚前要死要活的也不是没有,以为只要结婚了接受了,一切成定局了就会好起来。
但这对她来说不是,可能她太悲观。
白千怡敲她房门,叫她出来吃早餐,里面一直没反应。
等到进去之后,她被吓到几乎昏厥。
她急匆匆的下楼,惊慌失措:“来人,她在浴室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