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第四日了,一连下了四五处悬崖都没看到紫乌的影子,别说林承安丧气了,就连林承贵也觉得虚。
莫非罐子山里有紫乌的消息都是谣传,是山下茶棚故意放出来的消息,为的就是多卖几杯茶水?
又到一处悬崖,林承贵往下看去,下边雾气缭绕,深不见底,这是他们遇到的最深的悬崖了。
刚要绑绳子,就被林承安抢了过去,瞧着二哥脸上的疲惫,林承安坚定道:“二哥,这次我下去。”
也罢,自知争不过傻弟弟,林承贵将绳子在弟弟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儿,交代道:“下去没看到紫乌,就赶紧上来,这下边恐有瘴气,要是觉得胸口憋闷,将绳子拽三下,哥拉你上来。”
林承安慢慢下到三丈之下,崖壁越来越湿滑,最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周边也暗了下来,他打开火折子,看着火光没灭,便又下了两丈,直到绳子绷紧,没办法再下,他才不甘的停了下来。
目光在黑压压的四周寻视了一圈儿,没等失望,突然注意到脚下的西南角散发出幽幽紫光。
二哥说过,紫乌身上的药粉会发出光亮,是紫乌!
林承安又惊又喜,绳子没办法再降,他便用脚撑着湿漉漉的崖壁,将腰上多缠的几圈绳子松开,缓慢地朝着发光的地方降下,只可惜还是差了一截,林承安甚至冒险松开腰上的全部绳子,一手抓着绳端,用右手去够,还是差半指的距离。
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
此时若上去,要再想下来,只能出山再找更长的绳子,不知得耽搁多长时间……
林承安喉咙中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早已泪流满面,叫他如何甘心!
大概是怒吼的声音传了上去,林承贵吓得一哆嗦,怕弟弟是出了啥事,赶紧铆足劲将绳子收上来。
眼看自己离紫乌越来越远,林承安心中越发沉痛,抬头想看看太阳,却被雾气遮挡,什么也看不见。
使劲拽了小半的绳子上来,林承贵只觉绳子一轻,后背狠狠摔在地上……
东门村,陈易正为祁溯施针,吊住最后三日的气,拿到下一根针移回视线后,却看到昏睡的祁溯猛然睁开了眼睛。
陈易吓得手一哆嗦,以为祁溯又醒了,试探的喊了一声“王上”。
祁溯没有任何反应,再看之时那双眼睛紧闭着,好似一切都是陈易的幻觉。
与此同时,蒙海带着大牛二牛正穿梭在罐子山中,三人听从陈易的吩咐,知道紫乌长在悬崖峭壁上,碰到悬崖就下去找寻一番,等大牛二牛将蒙海拉上来,急忙问道:“蒙将军,如何?”
蒙海摇了摇头,从树上的勒痕和崖壁上攀爬的痕迹来看,这处悬崖又被人搜寻过了。
二牛气不过,喝骂道:“奶奶的,是谁这么缺德,专跟我们过不去!”
耿直的大牛道:“蒙将军,会不会是曹茂的人?”
没等蒙海说话,二牛已经开骂了,“你傻啊你,我要是曹茂,闲出屁我才来罐子山,早带人进东门村捉人了。”
也对,大牛怕挨骂,不敢再搭腔了。
蒙海虽没有说话,但脸色黑沉沉的,已然是动了怒。
三人在林子里发现了红绳,便顺着记号追过去,倒要看看是谁处处抢先他们一步,要是对方先找到了紫乌,他们也不在乎当个小人将东西抢过来。
追到一处悬崖,便看见一个半死不活的黑瘦男人瘫在崖边,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二牛将人翻过来,惊道:“这不是林家二哥吗?”
蒙海注意到林承贵手里的空绳,脸色微变,将林承贵拽起来,“是不是有人掉下去了?是谁!”
大牛二牛皆是一惊,不用林承贵开口,二人也知道是谁会跟来罐子山。
林承贵面色灰白,平日里精亮的眼珠子此刻空洞洞的,只听他张嘴说了两个字,“承…安……”
蒙海往深不见底的悬崖底一看,吼道:“绕去崖底找!”
三人都知林承安是王上心尖尖上的人,眨眼的工夫也不敢耽搁,急忙朝林子里奔去,绕到崖底寻人。
林承贵被蒙海一声怒吼唤回了魂儿,犹如找到了主心骨,忙跟在三人身后去找寻弟弟。
三人绕到悬崖底下,直至找到夜深也没找到人,看着湍急的河流,想到弟弟有可能被冲走了,尸身都找不见,林承贵忍不住蹲下身子嚎啕大哭。
这回去该怎么跟娘交代,娘已经上了年纪,如何能承受住丧子之痛。
“那儿有亮光!”眼尖的二牛朝着前边石头跑去,在上边发现一个拇指大小,长得像松茸的东西。
蒙海想到陈易说过的话,惊讶道:“是紫乌。”
林承贵拖着腿走石头前,拨开挡在眼前的二牛,看着那散发着亮光的东西也道:“没错,是紫乌。”
一想到是这么个小东西赔上了的弟弟的命,林承贵眼泪鼻涕齐飞,再次嚎哭出声来。
大牛二牛想到相处多日的林承安,那么乖那么实诚的孩子,突然死在荒山野岭,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蒙海没有跟着三人哭,他蹲下身,拿火把往地上一扫,发现了几滴血迹,顺着血迹找去,在一块巨石前停了下来。
角落里有异样,一截磨烂的袖子飞快缩进巨石后边。
蒙海绕到巨石后,发现奄奄一息的林承安。
掉进崖底暗河的林承安大难不死,被那湍急水流一路冲下去,为了保护手里的紫乌,他生生将右腿插入岸边一处石缝,将自己截停了下来,废了条腿才爬上岸。
上来之后的林承安才发觉自己右臂不能动,后知后觉是摔下来时右臂刮到了崖壁尖石,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从肩膀蜿蜒到手腕,翻过来的肉被水泡的发白,正往外不断渗着血。
急忙用左手掰开右手心,这才松了口气。
万幸,紫乌还在。
“承安。”蒙海看着靠在石壁上血淋淋的少年,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承贵耳朵灵,听见蒙海叫自己弟弟的名字,慌忙赶了过来,一见自己弟弟惨烈的样子,当即瘫下身子,摸着弟弟热乎乎的脸,哽咽道:“傻小子,你怎么不吱声啊?”
林承安一张周正的小脸惨白,朝着两人咧了咧嘴,费劲从喉咙中挤出话来,“别管我,快去救素素。”
林承安之所以不出声,就是知道受伤后的自己是个累赘,不想耽搁几人的脚程,就将紫乌放在外边,自己拖着残废的身子躲了起来。
林承贵恨自己的弟弟是个一根筋,他拿出纱布将弟弟右臂上的伤口缠紧,准备在这儿守着弟弟,让蒙海三人先回去救人,自己慢慢将弟弟背回去。
别说弟弟现在是个残废,就算断成几节,林承贵也得找齐带回家,给娘一个交代!
“一块儿走,咱们带了马。”蒙海将陷入昏迷的林承安背在背上,颤抖着嗓音道:“承安,别怕,咱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