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路上,记者叹气。
“说句实话吧,我跟你们说啊,这种事情其实我们都要麻木了。”
另一个拿着摄像头的记者依旧有些愤愤不平:“但刚才那个村主任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太……反正没人,骂句脏话也没啥。”
“太他妈张狂了。”
“那个村主任,刚才你们也听到了吧,对老百姓说话,三句话不离妈。”
“还要明天找200人来,他找200人来想干嘛?”
“我建议你们公司啊,千万别再这里投资啊,要不然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对此,陈致远也很无奈。
“可恶!”
“这些地方恶势力,说白了,很多时候就是干部,这种作风,确实该整治了!”
吴奇才毕业一年多,还有些书生意气。
遇见不公的事情,容易气愤。
陈致远则想的更加深远。
他现在作为新上任的乡党委书记,对于这样的招商引资环境,深感担忧。
实事求是的说,如果他的身份,真是一个想要投资建厂的老板,必定第一时间pass掉这个县,更别说这个乡了。
“先看看村干部阻拦春耕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陈致远道。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祸害百姓的官,但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人。
几人来到村委会。
村书记承认,这些地在二十年前,确实不能种植粮食。
“盐碱地,沙沼地呗。”
“坑洼不平,还有水坑,那时候也是,水利设施也不行,就是没人要。”
“今年你包了,没收获啥。来年我就不要了。”
“就是这么回事。”
双胜村村书记道。
“那改良的土地怎么又让交钱了呢?”
陈致远问道。
“让交钱,交啥钱啊?”记者也问道。
“新增水浇地钱。”村书记杨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用笔敲打桌面。
水浇地,就是指可以出产粮食的地。
“什么叫新增水浇地钱?”记者又问。
杨华道:“一开始包的是草地,现在变成水浇地了。”
“谁给你们下的通知?”陈致远面无表情的问。
盐碱地,沙沼地,野草都不长的不毛之地,人家承包过去,经过将近二十年的努力和改造,变成了良田,这是应该补贴,应该鼓励,应该作为正面宣传的好事啊。
现在倒好,一年要多收种植户将近100万。
怪不得刚才记者都劝,不要来这里投资。
“你说收钱啊?”
村书记杨华愣了几秒,不太想说,想打个哈哈。
但当着镜头和记者的质问,知道躲不过去,还是打哈哈道:“乡里啊,我们听乡里的。”
最后,村书记表示。
这些种植户,目前只有两个选择。
一,交钱。
二,解除合同。
“现在合同还在有效期,那这会儿你们单方面解除合同,而且不让耕种。”
“你觉得这事情合适吗?”
陈致远隐隐有些怒气。
“我们这个就是已经,也可以,也可以解除。”
村书记好像也知道有些理亏,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也可以解除?”
“你们有什么法律依据,从那儿咨询的?”
陈致远追问。
“土地是我的,我们没有权利停止合同吗?”
村书记反问。
“但是在合同有效期间,这土地的经营权就应该在人家那儿的。”
陈致远道。
上任之前,他对开鲁县和下面各乡是经过了一翻了解的。
二十多年前,外出务工,流出的劳动力就很多。
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再回村。
导致大片的土地荒芜,于是就大片大片的承包给了种植户。
但在2022年,国家重新普查耕地面积,这流出人口严重的开鲁县,竟然在原来的基础上,反而新增了300多万亩耕地,又一跃而成粮食生产大县。
单单这个建华乡,就新增耕地40多万亩。
所以,现在陈致远更加上心了。
因为这极有可能不是个例,而是普遍现象。
村书记杨华道:“但是这个合同,我就这么解除了,你不同意就这些种植户不同意,是他们的事。”
这不是耍流氓,耍无赖吗?
这种风气,必须严厉整顿!
陈志远心中已经下定决,巧立名目的收钱,这样的环境,如何招商引资,如何发展全乡?
记者都无奈了:“那就是没有道理啊。”
“没道理,那别的法律我也不懂。”村书记不知是有人撑腰,还是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几人走出了村委会办公室。
“唉。”
“你们看见了吧。”
多年的经历,让记者感觉陈致远有些不简单,不像是什么公司投资人员来考察的。
他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下。
然后将手机递给陈致远。
“你们看吧。”
“农村土地承包法,第二十七条规定:承包期内,发包方不得收回承包地。”
就在这时,吴奇匆匆跑来。
“陈书记,出事了。”
“怎么了?”
见吴奇有些焦急,陈致远不由得皱眉。
“农机是按照时间租的,收费也按时间收,春耕也不能违时。所以,有几家种植户,执意将农机开进了农田。”
“田里闹起来了。”
“乡干部好像听说有记者来,也都带人来了。”
吴奇上气不接下气道。
“岂有此理!”
“走,我们去看看。”
陈致远招呼着两个记者,急忙又向田里赶去。
“把车灭了,停车下人!”
“下车!”
“驾驶员出来,快点出来!”
乡干部拦住农机的去路,指着农机内的种植户呵斥,大吼。
在他身边,围着不少人。
其中,还有不少穿着警服的派出所人员。
“下来,快点!”
“你属于强占集体资源,现在我来告诉你!”
“上午我已经告诉过你们,地不属于你们,下午你依然在开!”
“咱们说前有车后有辙,先礼后兵。”
陈致远,吴奇,和两个记者来到田里,就见到领头的乡干部,好大的官威。
“你说,咱们这三十年的合同还没有到期呢。”
“干啥我们就不能耕种了呢?”
“干啥就属于村上了呢?”
有个女种植户不服。
听到地不属于自己,不能耕种了,许多种植户都感到不能接受。
纷纷对记者陈述:
“你说,我们这土地是承包的,一承包三十年的,你一下子就给我们砍下去了。”
“说,合同,终止。”
“你要点补助费啥的都好使,最后说你这合同不生效,不好使,你们咋说咋算,你们咋要钱咋要钱,我们报警都不好使。”
“你这叫啥话呢?”
旁边,听着五六辆警车。
领头的乡干部身旁,七八个身穿警服的派出所警员,就这么冷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