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之前，赵芷兰在和东潘戈的一众孤儿在共享的房顶小屋里醒来。
黑猫总是第一个醒来。
这种流浪的小动物跟赵芷兰一起挤在毯子底下温暖舒适，她能听见她们轻微的呼吸。
她翻身坐起来摸索，一名东潘戈少女睡意呢喃地抱怨了一句，然后背过身去。
灰石墙中的寒气让猫儿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她在黑暗中迅速穿上衣服，套外套时，一名叫阿茶的少女睁开眼睛叫她，“大夏女人，把我的衣服拿来。”
她是个迟钝的女孩，瘦得皮包骨头，老抱怨说冷。
赵芷兰替她取来衣服，在毯子底下扭动着钻进衣服里，然后她们一起将她的大个子姐姐从床上拉起来，那大个子姐姐则带着睡意含含糊糊地威胁她们。
等她们三个爬下连通屋顶阁楼的梯子，船夫和他的儿子们已上了屋后小水渠中的船。
跟每天早晨一样，这位东潘戈船夫都会大吼大叫，让女孩们快点，他的儿子们则拿着鞭子催促赵芷兰和阿茶上船。
赵芷兰的任务是解开柱子上的绳索，将绳子扔给阿茶，然后用赤脚把船推离码头。船夫的儿子们努力撑篙，码头和甲板之间渐渐变远。
那只流浪猫儿奔过来，跃上甲板。
在那之后，赵芷兰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所事事，只能坐着打哈欠，任由船夫和他的儿子们推着船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前进，经过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小水渠。
“这可能是罗艳的安排！”赵芷兰心想。“一定是的！”
她只记得，她杀死了那少女。
之后她就瞎了，并晕了过去！
等意识清醒之后，便来到了此地。
这儿像是东潘戈某一个港口城市。
后来，认识会说大夏语的阿茶后，赵芷兰得知，这儿叫做小田城。
虽然知道了名字，但赵芷兰对这一无所知。
今天看起来是罕有的好天气，清新爽朗。
小田城只有三种天气：雾天不好，雨天更糟，下冰雨是最糟的。
但偶尔会有一天早晨，破晓时天空呈现出粉红与湛蓝，空气中有刺鼻的咸味。
这是她最喜欢他的天气。
他们来到一条宽阔的水道，即“长渠”，然后转向南边的鱼市。
由于失明，赵芷兰只能用听跟闻来分辨四周。
目的地到达，她走下船。
多日赤脚，让她的小脚长满水泡。
为此，赵芷兰只能强忍疼痛，在布满碎石的泥土路上行走。
接着，她们被驱赶到港口行人最密集的地方吗，开始一天的工作：乞讨！
“这是成为刺客的必修课！”赵芷兰告诉自己。
因此，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
“用耳朵去聆听，用心去感受！”罗艳的话回荡在脑海。
终有一日，我会成为刺客。
到时，我会找到他们、追捕他们，享受他们的恐惧、品味他们鲜血的滋味，会有那么一天的。
一天天过去，赵芷兰开始发现，自己腿每天都长长，变得结实富有弹性。
对这个变化她感到高兴，宣花宫刺客需要有力的双腿。
瞎眼的赵芷兰不是刺客，但她不会永远是之前的赵芷兰。
出于同情，赵芷兰眉头还是能收获一下东潘戈百姓赏赐的食物。
虽然不多，但总算能不让她饿死。
唯一的缺点就是，食物都是沙丁鱼。
品味着异国他乡食物的味道和香气，感受着手指上茧的粗糙、湿咸的鱼。
听觉、嗅觉、味觉、感觉，她提醒自己，尽管看不到，但还是有很多方法去认识这个世界。
突然，她感觉背后有人出现。
东潘戈木屐移动起来踏踏作响。
她的鼻孔微张，是罗艳？
她味道和其她女人不同，而且空气里有着少许橘子的味道。
“今天你是谁？”她听到罗艳的声音问道。
接着，便是手剥橘子的声音。
果然是对我的训练，赵芷兰有些兴奋地想。
“无名之辈！”她连忙回答。
“又错了！”罗艳说道，“你是瞎眼的乞丐。”
听到罗艳的话，赵芷兰连忙改口，“我是阿宁！”
情急之下，她随便想到了这个名字。
而原因则是，阿宁是阿茶死去的妹妹！
同时，这个名字更适合一个瞎子！
“可怜的孩子，”罗艳继续道，“你希望重见光明么？请求我，你就能够看见。”
“这又是一个测试？”赵芷兰心想。
“不，我不需要！”她回答。或许我希望这以后再发生吧，不是今天！”
她的脸平静如水，隐藏了一切，什么都没有显露出来。
“如你所愿！”她听到罗艳吃橘子的声音。
罗艳喜欢一口将整个橘子塞进嘴里，然后咀嚼。
“我可怜的盲女孩昨天乞讨到银子了吗？”
“没有！”赵芷兰回答，“为此，我还挨了一顿打！”
“打你的人是谁？用的左手还是右手？鞭子还是柳条？打了几下？总共多少时间？”
“那个船夫跟他的大儿子都打了！”赵芷兰回答，“船夫用的是木棍，右手打了七下。他的儿子用的是巴掌，一共三下。
时间很快，也就一瞬间的事！”
“很好！”罗艳很满意。
“那你在此处，有听到什么新鲜事吗？”
赵芷兰将听到的信息一一告知。
“那么，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罗艳又问道。
“我认为真的就是真，我认为假的就是假！”赵芷兰说道，“你希望我说真，还是假？”
罗艳曾经告诉过她，让她学会更巧妙地撒谎，并开始学会识别他人的谎言。
因此，赵芷兰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盲眼女孩，你很不错！”罗艳说道，“来，这是奖励给你的橘子，拿去吃吧！”
赵芷兰接过橘子，在黑暗中剥开。
放入嘴中，咬了一口，汁水很多，香甜可口。
接着，罗艳俯下身，在她耳旁轻声说道，“你的第一个任务，船夫本人！”
听闻此言，赵芷兰顿时一惊。
“记住，不准伤害他的儿子！”罗艳继续道，“而他的三个儿子，则是你下一目标！”
说完，罗艳塞给她一柄匕首，随后悄然离开。
赵芷兰快速将匕首藏入怀中，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那位东潘戈船夫确实该死！
此人以各种卑鄙的手段找来一个又一个战争孤儿，随后养在身边。
再强迫他们乞讨。
教他们偷窃。
并设定了每日的任务量。
一旦完成不了，轻则殴打，重则关入狗笼，与恶犬同住。
长相标致的女孩，更是被他卖入烟花之地，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而赵芷兰之所以没被他卖掉，想必是罗艳给了她一张新面孔。
但由于盲眼的缘故，赵芷兰从未见过自己的新面孔。
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很丑！
“这样的人，杀他一百次也不为过！”
但问题也来了。
此时的赵芷兰，是个盲眼女孩
而那船夫，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我该怎么办？”
思考许久之后，赵芷兰猛地想起罗艳说过的一句话，“女人天生有一把剑，只要用得好”
便可杀死任何当世强者！
“问题是我的新面孔？”赵芷兰再次纠结起来。
“对了！”她想起了从阿茶那听来的信息。
后天，便是东潘戈的海节！
东潘戈四面环海。
为了感谢得自海洋的恩典，并祈祷能成为国运昌隆的海洋国家而制订的节日。
在这一天，所有人都会带上面具，齐跳他们传统的“阿波舞”！庆祝节日。
“面具”赵芷兰忍不住咧嘴偷笑。
罗艳改变了她的容貌，却没有改变她的身材。
后天，便是最佳时机！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光，赵芷兰都在脑海中盘算着后天的刺杀计划。
因此，这一天收获的银两严重不足。
回到船夫的家，免不了一顿毒打。
而此时，赵芷兰跪地哀求，希望对方给她一个面具。
阿茶十分不解地问道，“你要面具干什么？”
“乞讨，替大爷你乞讨更多的银子！”赵芷兰回答。“后天就是海节，会有更多的机会。”
“所以，你愿意偷了？”船夫问她。
“是的！我愿意！”赵芷兰哀求道，“只要你不打我！只要你给我吃饱饭！”
船夫哈哈大笑，“哟西，哟西！”他说道。
在他看来，最倔强的赵芷兰终于屈服了。
只要打得够狠，手段够硬，再倔强的人，也会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于是他走到一边，拿出一个面具，丢给地上的赵芷兰。
“大夏女人，你”阿茶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会？”
“我想活下去！”赵芷兰告诉了她另外一种答案。
一种听起来无懈可击的答案！
为此，阿茶长叹一口气，“随你吧！”
接下来的两天，一如既往地的循环。
坐船，乞讨，吃那湿咸的沙丁鱼。
而在这两天里，赵芷兰已经将整个计划在脑海里排演了数百倍。
精确到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可能出现的转变。
船夫的活动轨迹，他三个儿子的去向。
节日的每一个流程等等！
当东潘戈盛大节日来临时，赵芷兰的内心异常激动。
“终于来了，属于我的测试！”她心想，“大夏公主死去的日子，盲眼刺客降临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