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鱼上挂宝贝是门玄学。柳小妙自知是新手上路,处处小心。虽然经验不足却也懂得平台水深,鱼龙混杂。怕无人问津,不敢挂高了。
听说线上的交易最活跃的就是在夜里。卖东西的强撑着不睡,插了耳机听歌。双眼盯着屏幕,等着潜在的买家来问价。
“滴!”短促的提示音响起。她按了暂停,低头翻看信息。白天上班时也收到过两条,太忙就给搁下了。
“通知”一栏有未读来信。“退款成功”四个关键字跳入眼帘。睡意一下就烟消云散。柳小妙瞪大眼睛,捧着屏幕看了又看,生怕是自己看花了。
实实在在的几千元!还是现场办理的退货退款!
她的脑子不笨。用不着费多大的劲,就猜到了是谁办的“好事”。
银行卡收到了退款。信用卡的钱也分文不少地回来了。柳小妙按住心口,斜靠在床头,
一些火车上的蹊跷片段在记忆里鲜活乱蹦。胃药,盒饭不可能如此巧合地落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我居然一路上都无故地受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恩惠”
这个男人挺心细的。萍水相逢都能迅速捕捉到她内心所盼,却又难以说出口的需求。可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
她到现在都对他的生活一无所知,除了外在的车和房。
“我并不会在意他有没有钱。但我很在意他是否有伴侣,不管是未婚的,还是已婚的”
便利店偶遇的那一晚,落在收银台上的一小盒成人用品在她心底掀起多大的波澜。的确,她在他没核对小票前,表现得毫不在乎,像个冷漠旁观的机器人。
其实,口罩遮掩下的小小嘴唇,早就咬出了深深的齿痕。在他凑上前的那一瞬间,收银的女孩本能地往后站。双腿在工作服围裙下不停地颤抖。
她很怕口罩会不合时宜地掉下来,泄露自己深藏的心事。后来看见他转身离去,并未带走那一盒付过款的物品,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她慢慢地翻完信息,换到闲鱼平台。一看不禁怔住:来问价的人少说也攒了五六个。果然是照片和文案不太重要,只要价格足够美丽就容易收到关注。
咨询价格的,不乏一些非省油的灯,又问得她蹙起了眉毛。
有的直接就大刀砍价,砍得和白送没什么两样。若是很缺钱,索性就贱卖算了。
有的除了问价,还扯东扯西,要求免运费,或是直接再减去邮费再拍宝贝。
对于这两种诚意不足的,柳小妙硬了心肠不予理会。
最后筛选出的潜在买家,言辞上让人舒服很多。有一个芝麻信用极好的和一个芝麻信用较好的同时确定要拍。
二选一,她把机会给了后者。
这个家伙看起来好像有些穷。专门淘旧货。除了大量买进二手书,二手文具,开水壶之类的生活用品也要。翻翻评价,倒也没有雷人的地方。
出于同情,她想帮一把囊中羞涩的买家。马上就婉拒了另一位的交易请求。
“拍吧。”柳小妙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对方酷酷地拍了宝贝,什么话也不说就隐了。
这人难道是个白眼狼?装个可怜虫的样子来骗取好感?
她撇撇嘴,有些不满。若不是有更重要的事占据了她的心,今晚非要揪住白眼狼,毫不犹豫地撤回交易不可。
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滚了几滚。柳小妙难以掩饰心情的激动。自从刷卡买下远远超出消费能力的衣物,就开始了下班和周末连轴转的兼职打工模式。
虽说大学期间的四年都是在五花八门的兼职里熬过的,小小四五线城市比帝都还是要轻松不少。
夜里八点半,除了特别热闹的商业区还有零星的店铺开着,绝大部分都打烊。对于下班的人而言特别友好。
这边的压力大,节奏快。她一个下午干的活,比那时候两天加起来的还多。熬到九点半,也常常会因为同事交班不够及时会多少拖延十来分钟到半小时。
柳小妙心疼地梳着垂到腰间的长发,轻轻挽了个松松的马尾。果然不似以前浓密。最多也只抵得上原来四分之三的发量。
“无债一身轻。我把这个月的兼职做完就辞。天天紧张,睡眠不足,头发都掉了好多了”
正轻轻地念着,手机忽地轻轻震动起来。
“这么晚,都快十一点,谁会打电话找我?”
然而,下一秒,她的目光落在闪烁的来电显示号码上,心跳顿时猛地加速了三倍。
“是他?!”
恍如隔世。柳小妙捂住嘴,忍着眼泪不往下大滴地掉落,从枕头下抽出一张揉得变形的纸条。
是这个号码!她仔细地看了又看,手指颤抖,却又迟迟不敢落在绿色的接听键上。
来电像是害了羞,短短响了不到十秒,就悄无声息了。
周逾的白天时间分成三份,依次贡献给了办理退款、求职面试和导师面谈。
运气总之是不错的。退款没受到任何阻拦,并不耽误什么时间。
北航和北科都是首都口碑很好的学府。给出的待遇也很令人心动。
只是,到了黄昏时候,一向很支持他的导师特地来约周逾去校园的荷花池边散步,顺路给这两个选择都投了反对票。
“外校的机会不是不好,是不够好。平心而论,哪有本校的资源对你发展有利?”导师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像极了替儿子做选择的操心老父亲。
“我没打算要留校。系主任不是和张铭也谈过了吗?本来我们系也只有一个助理教授的名额。”周逾淡淡地笑笑,好像事不关己。
“听着,”导师提高了声调,眼里的光芒很锋利,齐刷刷地扎在他的心上,“我很缺一个合适的博士后,再也没有比你更佳的人选。”
“我的旧病复发,难逃一场大手术。整个项目组危在旦夕。这些年的弟子,属你最能干可靠,张铭其次。眼下人家也有了正经教职,怕是请不动了--”
周逾进退两难,听到最后一句,心中一颤,咬牙点头道:“行,我答应!”
夜里他心里空落落的。明明头疼欲裂,却睡意全无。不小心误点了通讯录新存的一个号码,反应过来连忙中断了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