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韦熙茵紧紧相逼的话语,姚嘉纾一把将她推开,上前五步依旧求着:“乐宁公主,你也听到了,你大仁大善,真就忍心看着臣女成为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人吗?”
姚嘉纾歇斯底里地苦求声,刻在璇宁的心里,无父无母、无依无靠……那样的日子她再清楚不过,曾经,她也有父皇母后的悉心呵护,亦有皇兄陪伴在侧,然而只一夕间,这一切都被覆灭……
潭雪真切地看到璇宁脸上痛苦的神情,一样的,她自己的心上也好似被姚嘉纾狠狠抓了一把一样,这是她报复自己方才折痛她的手吗?
韦熙茵倚着萍月站稳,赶紧又挡在姚嘉纾和璇宁的中间:“姚嘉纾,你够了!在乐宁公主面前,你没有资格把自己表现得这么惨,你们沐氏自己种下的果,就需得你们自己尝!”
姚嘉纾这次已将韦熙茵无视,不放弃地向璇宁求道:“乐宁公主,家父纵然有罪,那也是被人指使,身不由己,公主难道就愿意看到这幕后主使逍遥法外?棋盘的棋子如何厮杀,棋子都是被操纵的,都是无辜的,不是吗?公主向来仁慈,一定不会想着错杀一人的,对吧?”
璇宁看着数十步之远的姚嘉纾,心渐渐变得平静,嘴唇轻起:“棋子再如何被操纵,自始自终都未说个‘不’字,不是吗?姚小姐?”
姚嘉纾的瞳孔在这一刻放大,她都这样求她了,她都还是不愿帮她!
“乐宁公主真就如此心狠,于姚府生死不顾?”带着那最后一丝的期盼,姚嘉纾再次求问道。
璇宁仍是冷淡地回着:“一切都按冀法办事,一切都由太子决断。朝政之事本宫不好插手,本宫无法应姚小姐所求。”
断了姚嘉纾最后的希望,璇宁不想再在此处多做停留。
姚嘉纾又快地上前两步,韦熙茵赶紧又拦着,生怕因姚嘉纾的一句话,璇宁又折返回来:“姚小姐,听到了吗?公主身在后宫,不能因姚小姐的一句请求便做那违反后宫损害朝廷之事,姚小姐不要再为难公主,请回吧!”
她向来都不把韦熙茵看在眼里,今日姚嘉纾却觉得韦熙茵如此碍眼:“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我!”
伸手再次将韦熙茵推开,姚嘉纾大步向前对着璇宁的背影就大骂起来:“乐宁公主,本小姐今日跪下求你那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怎么?唤你一声‘公主’,还真就把自己当公主了?不过就是谦王爷在民间随便带回来的一个野丫头罢了,指不定亲生爹娘是哪个屠夫村妇又或是街边行乞之人,陛下宽厚才封你一个公主当当而已,别在本小姐面前摆这么大架子!你道你不插手朝廷政事?简直胡言!家父还有不少老臣在行云殿与太子殿下商议朝政之时,哪次你乐宁公主不在太子殿下身侧?你也知道你在后宫,既如此,太子殿下处理朝政时,你不该自觉回避吗?又何必赖着不走?不过公主赖在东宫一赖就是六年,想来赖在行云殿的时候也没有多想吧。”
姚嘉纾此番的大逆不道之言,吓坏了一旁的韦熙茵,在她看来,此时的姚嘉纾已经疯了!
邢筠倾停下脚步回身忍不住就要与姚嘉纾对骂:“姚小姐,你是疯了吗?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公主的眼睛之前看不见,太子接公主去东宫全是为了能好生照料,怎么到姚小姐嘴里竟变成了公主不是?”
“本小姐在和公主论事,轮不到你这个小丫头顶嘴!”姚嘉纾自是不会把邢筠倾这样的小姑娘放在眼里,训了一句接着又向着璇宁冷嘲热讽:“一个民间的野丫头,进了宫倒变得矜贵了起来,玉明宫的宫女太监都伺候不了你,需得太子殿下亲自来伺候?知道的公主是瞎子需要被照顾,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冀公主勾引冀太子呢!公主太子朝夕相处六年,还好宫人们都知道公主非陛下亲生,否则传出去,还真以为咱们冀国皇室兄妹乱伦呢!”
“姚嘉纾,你够了,闭嘴!”韦熙茵双拳紧握,对着姚嘉纾就是怒吼。
姚嘉纾这才又想起还有一个讨厌的韦熙茵没有离开:“韦熙茵,你不是很讨厌她吗?你不是一向与她不和吗?怎么今日处处为她说话?还是说,本小姐刚刚说的话,戳中你的痛处了?因为和太子殿下朝夕相处的人是她,而不是你!”
韦熙茵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姚嘉纾,你疯了,你已经丧失了理智……”
姚嘉纾轻蔑一笑,指着自己的脸:“你们都说我疯了,我没了理智,我看疯了没了理智的人是你们才对!我说的这些不都是事实吗?你们常进宫中,宫里的流言蜚语,你们不会不知道的,常言道‘无风不起浪’,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装?”
“姚嘉纾,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样随意诋毁太子,诋毁公主,你就不怕被惩治?”
“被惩治?哈哈哈哈哈~”姚嘉纾对着韦熙茵连笑几声:“我父亲现在被关在牢里,你刚也说了,这是诛九族的死罪,人都要死了,还会在乎这小小的惩治?”
看着姚嘉纾狰狞的笑容,韦熙茵顿时觉得她是故意这么胡言乱语,因为乐宁公主不答应救她的父亲,她便故意说这些让乐宁公主难受的话来刺激她。
“再说了,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何来‘诋毁’一说?乐宁公主成日伴太子左右,说不定太子殿下每下的一道令都有公主的功劳在呢,只是,本小姐却要为公主不值了,公主对太子殿下这般不离不弃,可都六年了,公主都还只是公主,太子殿下也没想着封公主一个妃子做做……如此看来,太子殿下对公主也未必那么上心吧,太子殿下若真的那般在乎公主,如何又会在公主及笄后至今连个名分都未给呢?”看着璇宁的背影,姚嘉纾一副为其可惜的表情:“太子殿下能让公主受这份委屈,也是真的狠得下心啊……”
眼见姚嘉纾越说越离谱,不远处还都有宫人们在,韦熙茵再次上前更大声的盖过她:“姚嘉纾,你胡诌够了,你要发疯回你的大将军府,这是宫里,不由你胡说八道,你想让太子割了你的舌头吗?”
“这都是实话,她自己不要脸,还不让人说了?”
“啪——”一道清脆的响声,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姚嘉纾摔倒在地,左边的脸颊火辣辣的,头还未抬起,一个纤细的身影就向她压过来随即又给了她右脸一巴掌,刹时,姚嘉纾的双颊又紫又红。
脑袋嗡嗡作响,姚嘉纾忘了言语,只有一道清冷的女音向她传来:“下次若再听到你的这些胡言乱语,我便亲手将姚小姐的舌头奉上给太子公主。”
良久,姚嘉纾都没从地下站起,右手的痛再加上双颊的痛,姚嘉纾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的贴身婢女曼儿也在一旁站着许久都不敢接近她,只是轻声地唤了几句:“小姐?咱们先去御医院找御医看看吧……”
姚嘉纾转了转头:“嘶——”她的脸好疼好疼啊……
曼儿看着一张肿胀的脸,赶紧低头不敢再看。
周围静静地,姚嘉纾此刻才发现璇宁等人已经离开,就连留守在水瑶台的宫人们,也不知在何时已经散去。
愤怒恨意在这一刻再次涌上姚嘉纾的心头,她姚嘉纾就活该被人欺负吗?姨母、乐宁公主、韦熙茵、邢筠倾,就连一个婢女都敢动手打她!转头看着自己婢女,姚嘉纾伸手作势就要打她,曼儿快速地躲了开:“小姐……”
“瞧瞧,嘶——人家的……婢女,再看看……你自己,本小姐嘶——怎么会……会有你这么个嘶——没用的东西……嘶——”疼痛的双颊,使得姚嘉纾说话都不利索。
曼儿不敢回嘴,闹成现在这样,都是她的错,她就不该建议她家小姐去求乐宁公主的,她家小姐向来视乐宁公主为敌,她怎么就会让她家小姐去求她的敌人呢?“小姐,奴婢扶您去御医院看看吧,这伤不能拖了……”曼儿看着姚嘉纾的脸心里都一抖,实在是太难看太可怕了。
“御医院嘶——你还嫌本……本小姐在这宫……宫里不够丢……丢人吗嘶——”姚嘉纾抬起右手:“扶本小姐起……起来嘶——回府,在京城里,找个大夫来嘶——”
“是,小姐。”
东宫。
刚议完政事,从行云殿出来的承玙就看到了刚回到宫的璇宁,她的神情不大对劲,承玙快步来到璇宁的身前,握起她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璇宁抬眼,看向承玙的一瞬间眼神变得慌乱,很快就否定道:“没,没事……”又快速抽回被承玙握着的双手,侧身迅速地逃离此地。
潭雪亦跟在璇宁身后大步向颐华殿行去。
只留承玙一行人看着这不寻常的一幕。
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转角处,承玙想要去追上她却被邢筠倾唤住了:“太子殿下眼下还是不要打扰公主好,就让公主独自一人平复平复心情吧。”
“筠倾,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不是陪着公主在颐华殿吗?怎么看你们又是从外面回来?”钟离彦然心急问道。
承玙转身看着邢筠倾:“说!”
邢筠倾看着璇宁离开的方向:“都是姚小姐,都是她在那胡言乱语!”邢筠倾一五一十将方才在水瑶台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钟离彦然和邢允侥都听的心惊,常禄在心里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姚小姐,她是真的不想要命了啊……
承玙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怒气,对着邢筠倾继续问道:“没有孤在,公主是不会想着要出东宫的,为何公主会想到御花园去?”
承玙的这一问,让邢筠倾不敢回答。
而承玙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快说!”
钟离彦然此时也急了:“筠倾,你们为何会出了东宫?”
邢筠倾小声地答着:“是,是一个宫女来颐华殿说是我的贴身丫鬟进宫来找我了,可是公主问那宫女我丫鬟的名字,那宫女都答不上来,公主起了疑心,才想着去看看的……”
“你真是糊涂!”邢筠倾一说完,邢允侥就开始训斥她了:“我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你听了那宫女的话,便认为是画离进宫来找你了对不对?一定是你认定了那人就是画离,公主宠你,就和你一起去御花园,是不是?”
邢筠倾轻轻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你……我怎么有你这么傻的妹妹!”邢允侥快被气晕过去。
承玙已经转身向颐华殿赶去,他不能让璇宁对他有什么误会,他必须和璇宁解释清楚。
而邢筠倾被邢允侥拖着,一路斥责地带出了东宫。
钟离彦然在听完邢筠倾的话后早已不再淡定,现下他要去司寇府看看情况。
颐华殿,潭雪正在训着松音,余光见到承玙赶来,连忙来到殿门前行礼:“参见主子。”
刚刚的一幕承玙看在眼里,不过现在他没有心情惩治松音,殿里的人才是他眼下最为担心的:“都退下。”
“是。”潭雪带着院中的宫人离开这里,邢小姐想必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了主子,他们需要好好谈谈的。
承玙轻敲了殿门,未闻璇宁应声,又轻轻将耳贴在殿门上,殿里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小宁儿,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同意我进去了。”说完,承玙轻推着殿门,殿门还是紧闭着,承玙苦笑道:“小宁儿,你这是据我于门外,不愿见我吗?”
殿里依旧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
“没关系小宁儿,我就在殿外,你若想见我了,一开殿门便能见着我。”缓缓放下落在殿门的手,承玙慢慢来到殿前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看着被烈阳照射的殿门,一颗心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他心里是有所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