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即将消失,范季的情绪十分低落。
“你帮我带点钱回去吧!”他抱着自己的小娇妻,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给他们一点钱,买上两三套衣服,再买点干粮,免得让他们冻饿而死。”
回想着上辈子了解到的残酷战争景象,他有些犹豫:“如果钱多,给这些乡人配一点竹甲和皮甲。”
要说防护最好的,当然是铁札甲。
这东西他也买得起,送的起。
不过他要是敢让乡人穿上这东西出现在军中,第二天这些乡人的脑袋就会被他们长官砍掉,身上铁甲被缴获。
别小看六国军官贵族的贪婪。
相对而言,漆竹甲和皮甲才是最符合他们身份,不会招人觊觎。
“好,我明天给他们送去。”小衣甜甜一笑,答应了下来。
眼中眸子微转,那个蠢女人的样子浮现在脑海中。
心想:“终究得去看一看,看她那样子,不会连饭都不懂做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吃过了一顿不算丰盛的早餐,范季独自去说书。
小衣则带着各样的钱币在新郑大街进行采买。
韩国是七国之中倒数第一弱国,地位更在燕国之下,国力孱弱。
但能处在魏赵楚秦围攻之下立国百余年,吞并郑国与宋国,自然有其地理优势所在。
第一就是韩国拥有宜阳铁矿,导致韩国的兵器在战国前期力压群雄。
连秦国的劲弩都是仿照韩国的。
第二,就是虽然此地是四战之地,处在大国的围攻之间。
像秦楚大战,几次战场就选定在韩国。
每次打仗时就将方圆数百里的百姓通通抓来当炮灰填护城河,消耗敌方箭矢。
但同时此地也是七国商业路线的交汇地,商业繁茂。
春秋财神陶朱公在宋国致富,宋国又被并入韩国,同样也给韩国带来了超乎想象的财富与商业资源。
如今韩国新郑聚满了诸国商人,用各种各样口音在新郑街头叫卖各色商品。
北边的匈奴人穿着毛皮制成的衣服,沿街叫卖牲畜和奴隶。
剪着短发的百越人身上纹着恐怖的龙纹刺青,出售来自于百越的铁剑。
还有燕国赵国带来了鲜红的胭脂,楚国鲜艳的羽毛冠。
种种商品不一而足。
小衣在街道上找到了一个出售铠甲与武器的齐国商人。
“这可都是来自临淄匠人上好手艺!”商人搓着手,满脸的激动。
乱世之中什么最贵,安全感!
他的旁边摆着刀剑矛枪盾弓甲,不过是些普通的货色。
一杆极具韧性的木杆,套上不到八十钱一个的青铜枪头,就能卖到三倍的价格。
一支青铜箭,羽毛和箭头以及箭杆三部分组成,成本不到一个钱,售价就要十钱一支。
这些武器品质普通,但野外的村落,地方的豪强,市井间的游侠儿,乡间小贵族却愿意出大价钱购买。
这次这个女人一下子要买十几件武器和铠甲,那他这一个月的营业额便有了。
“嗯,就这些吧,安排一个人帮我送到乡下。”小衣随手翻翻,点了点头。
东西不算太好,但价格合适。
而且这样的东西在军中才不会遭人嫉妒,不用担心被长官强夺。
“你放心,小人一定会送到乡下。”
说着转头,叫上仆从驱赶牛车,将这一批东西放在车上。
同时还吩咐奴仆:“你驱车与贵人同行,路上听从贵人安排。”
小衣在一旁也颇为满意,这个齐国商人很会做人。
赶着牛车,便在新郑街头继续购买其他物品。
她自幼在秦国长大,那个地方只有耕战二事,连酒馆都少。
更别提这么浓厚的商业氛围。
手里有了钱,没怎么逛过街的她不由的爱上了买买买的感觉。
路上刚好看到一个贩卖织布的商人,心头不由得一动。
“那个蠢女人一个人住,身上又没有钱,肯定也没办法买东西。”
“得替她买点,不然怎么生存。”
到了中午,牛车上已经满满当当。
不但有武器布匹,还有麦饼豆饼等干粮。
回到村子里,在闾胥的帮助下,关系好的几户人家都拿到了这一份价格不菲的礼物。
范季原意是要帮助全部出征的乡党。
但小衣是个有心的,在日常交流中,她早就知道哪些人曾经帮助过丈夫,哪些人又曾经奚落过一个无助的瞎子。
丈夫心善,她做妻子的却不想对那群人太好。
比如,那位弥邑,这个小村子的村老。
他们一家被征用了三个人,为了凑钱给大儿子买盔甲,已经将女儿和二儿子妻子卖掉换钱。
二儿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乡人从闾胥处领取武器和皮甲,眼中满是怒火。
弥邑阴沉着脸,眼珠子满是血丝。
对闾胥用嘶哑的嗓子问话:“这么多武器,便宜卖给我又如何?”
“发给那些穷人,你一无所获。”
闾胥冷冷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就是明知故问。
“东西都是范季送来的,我没有处置权。”他头也不回,继续将这些东西分发给要被征兵的家庭。
一旁已经有不少人领到了兵器和皮甲,正泪流满面,朝着那小院的方向在地上磕头拜谢。
有一杆长矛,多一把短剑,穿一件能防止弓箭的轻甲,甚至是多出一件冬衣。
这些事情很可能会救一个人的命。
谁也没想到,平时喜好清静,与众人来往不多的范季竟然会送他们这样一份大礼。
养氏的一家老小更是泣不成声,快要哭晕过去。
弥邑很不甘心:“他不过是一个瞎子,你就算卖给我,他知道了又能怎样?”
压低了嗓子恼怒道:“他是外人,我们才是乡人!”
“不,他才是乡人,你是外人。”闾胥嗤之以鼻。
指了指一旁正因为范季馈赠而感动不已的人群。
“在寒冬时,众人上山拾材火,范季不能视物,但仍旧捡回来了许多柴,并且馈赠给了邻里不能下床的老人。”
“你呢,你隔壁鳏夫明明捡了很多柴,那个冬天却冻死了,你说那些柴火是谁拿了?”
“还有一次,乡中来了商队收购奴仆,你为何说我们村有意卖掉村中的一个盲人?还要串联几家一起分钱?”
说完这些,闾胥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半点好脸色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