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祠堂的灯并不是很亮。
修奕长身直立站在床边,后背腰际到脚后跟连成一条笔直的线,面容罩在影影绰绰之中,俊美瘦削。
他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好半响,他轻轻喘息,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淡淡地启唇,“我和荣萱,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白萱整个人为之一抖。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跟她提及“荣萱”这两个字。
她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修奕眼睑微垂,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低沉的嗓音依旧磁性迷人。
“有些事情,我觉得你无需知道,就没必要告诉你。或许有一天,我放下了,你也放下了,等我们都平静下来,我再慢慢地讲给你听。”
白萱被晃了一下,眉头立时不悦地蹙成一团。
“什么叫做‘没必要’?好歹夫妻一场,你是觉得,我连个知情权都没有吗?我现在就很平静,你可以告诉我,我承受得住。”
修奕眼尾溢出来些许薄怒,语气微沉,“小五,不要逼我。”
“我逼你?明明是你在逼我!”
白萱怒不可遏,眼眶一酸,声音立时变得尖锐起来,“从五岁到二十一岁,我跟了你整整十七年。这十七年的时光,比不得你跟荣萱的三年吗?”
修奕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眼底一震,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语气很缓、很沉。
“我从来没有,拿你跟她比较过。”
白萱呵出一声冷笑,“那我真是该谢谢你,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确实跟荣小姐没什么可比性。”
修奕最听不得她妄自菲薄,沉呵一声,“不许胡说。”
ok。
白萱举手起来做投降状,“我不想再跟你多费唇舌了。您是高高在上的少爷,自然看不上我们这些低入尘埃的野草。你和何念皙,才是天生一对。我认输了好不好?我不想当替身,更不想做什么第三者。奕少,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也让夫人放过我。我什么都不要,就让我安安静静地离开,可以吗?”
修奕被她一席话刺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握紧。
好一会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好。你想去哪儿,我陪你。”
白萱眼底一片悲凉,“我就想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没有隐瞒,没有欺骗,没有折磨……我就想找到一个我爱的,并且全心全意爱我的男人。”
只可惜,那个男人,不是你。
为什么偏偏不是你呢?
修奕眸色堕入黑暗之中,牙关紧咬,“你说的这个男人,是rle吗?”
白萱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渐渐的,心中涌上一股无可名状的悲愤和讽刺,他以为,她拼命地想要离开他,只是因为喜欢上了别的男人,想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明明是他不想要她了,现在却还要往她头上泼脏水?
奕少,果真是从不吃亏啊。
白萱已经被磨的一丝儿脾气都发不出来了,此刻竟是笑着的。
她摊摊手,故作轻松道:“或许啊,也可能是张三李四王老五,谁知道呢?奕少以为,除了你,天底下便没有男人了吗?多的是愿意爱我的男人。”
找到一个爱自己的并不难,难的是情投意合。
恋爱专家总是说,爱不要将就,要静心等待爱情的降临……可是爱情的成本和代价太高,它要求你付出真心,却不一定会有同等的回报。
每个人都渴望被疼爱,也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付出,却从来不会想着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没关系,她只不过是不小心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呢?
心再痛,她也想要继续活下去。
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是么,爱一个人或许会让你痛,却不会让你死……还有很多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修奕凝眸看着白萱,眸色由浅转浓,像是浮着一层山雾,“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怀着我们的孩子。”
“是我的,不是你的。”
白萱无比严肃而坚冷地看着他,“从今天开始,这个孩子就跟你没关系了。我绝不会让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跟后妈养,这一点没得商量!”
修奕沉沉地看着她,“那你觉得,我可能让它找后爸吗?”
白萱抿抿唇,“这你说了不算,总之,这孩子既然在我的肚子里,就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修奕脸色冷得像是要结冰,吐出来的语句也是硬邦邦的,“如果没有我,你自己一个人怀得上吗?”
白萱:“……”
怎么说着说着,画风突然转到生殖医学方面去了?
“那也跟你没关系!”论不讲理耍无赖,白萱可是天山童姥级别的,十个修奕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竖起两根手指头,郑重其事地看着他,“两个选择。要么你滚出去,要么你放我走。给你三秒钟考虑,一、二、三……”
“三”的尾音还没结束,修奕就沉着脸上前将她打横抱起,白萱错愕之间,便被他抱着走到了门口——
暗卫阻拦,“奕少,夫人吩咐了,让五小姐呆在小祠堂,哪儿都不能去……”
“滚!”
修奕一个单音节吼得气壮山河,哪里鸟他们,硬是将白萱抱出去,白萱暗道不妙,离开小祠堂,她想要逃出去的几率就更小了……
念及此,她一个鲤鱼打挺在修奕怀里挣扎扑腾,“放我下来,我不要跟你走,我就在这儿呆着!”
修奕费劲制住她,轻喝,“你能不能不闹了?”
“不能。”白萱狠狠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咬出血……
修奕吃痛,胳膊一时矮了一寸,白萱趁机逃脱,以迅雷之速窜回小祠堂,“砰”地把门关上——
整个墙壁跟着震了震。
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太快,看得人眼花缭乱,两个暗卫都傻了眼,不敢相信五小姐竟然会自投罗网,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修奕怔愣一秒,脸色遽然冷煞。
肩膀上被她咬的那一口还疼得厉害,他也浑然不顾,上前敲门,低喝一声,“把门给我开开!”
“不开!”白萱在门内喊,“我在这儿挺好的,不用你管!”
不要他管?他不管谁管?
修奕忍住踹门的冲动,隔着一道门,跟屋内的人谈判,“乖乖把门给我打开,要是让我撞开,就不是像现在这么客气了。”
白萱抵着门冷哼一声,“祠堂重地,不得放肆。”
“白萱!”修奕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