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还是酸痛酸痛的。
她勉强爬起来去浴室冲了个澡,脱了睡裙从镜子中看到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迹。
昨晚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还停留在脑海,白萱打开花洒,嘴角浮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看来那句话果然是至理名言:没有什么是一炮解决不了的。
洗完澡出来,换了衣服,白萱兴冲冲地下楼吃早餐,餐桌上不见修奕的踪影,却多了另外两个人。
修远和程橙。
白萱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下来,提起所有的精神下了楼,在餐桌两步前停下,45度鞠躬,“大少爷早,三姐早。”
修远正在喝白粥,正前方摆着小笼包,煮鸡蛋,还有一碟小咸菜,简单的中式早餐吃起来姿态优雅,浑身上下透着矜贵。
程橙坐在他对面,左手拿刀右手执叉,从容不迫地吃着西餐。
两个人的早点完全是中西大pk,然而优雅的动作和淡定的神态如出一辙,毫无违和感,看上去像是寻常夫妻。
修远放下汤匙,对白萱温润笑道,“坐下吃饭吧。”
白萱道了声谢,规规矩矩地在程橙身边坐下,管家命人将她的早餐端上来。
每个人的饮食习惯都不同,修家的早饭一向是分开做的,白萱喝着咖啡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大少爷回来就不下来了。
要说这世界上,除了修奕以外,大少爷修远算是白萱顶怕顶怕的人,这种怕来源于内心深处的畏惧,让她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修远吃完早餐,用方巾擦了擦嘴,淡淡地问了句,“昨晚睡的好吗?”
白萱端着咖啡的手微微一颤,反应过来问的人是她,忙放下咖啡回道:“是,挺好的,多谢少爷关心。”
修远微微笑着,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脖颈。
性感的锁骨处还留有吻痕,白萱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有些羞赧地垂下头,心里却已然骇得砰砰直跳。
她并非真的不知轻重,那天程橙告诫她的话还飘在耳边,也让她明白,她和修奕之间,再不是简单的两个人的事情。
胆战心惊地吃完了早饭,白萱刚要起身告辞,修远就淡淡地开了口。
“上午没事的话,陪我去马场转转,听说你骑术练得不错。”
修远先发制人,让白萱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她怎敢拒绝,只得躬身应了声,“是。”
程橙缓缓站起身要随着他们出发,修远却淡淡道:“昨儿累了一天,今天放你假,好好在家休息吧。”
白萱惊愕,程橙眼眸也闪过一丝讶异,很快便恢复淡漠,轻轻点了点头,“是。”
直到修远走出了大门,白萱才反应过来,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一排蜡烛,认命地跟了上去。
……
整个港城,唯一能和叶家马场相媲美的,就是修家马场。
不比叶家马场完全开放式,修家马场是实打实的私人产业,且绝对封闭,白萱那炉火纯青的马术,就是从这练出来的。
到了自家地盘,就不必藏着掖着了,白萱换上骑马装,骑上自己的小白马,紧跟着修远绕着马场飞快地奔驰了两圈。
修远看上去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隐士,然而一上马背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就显出来了。
白萱使出浑身解数还是被他甩出一大截。
“吁——”
翻身下了马,修远笑着赞她,“不错,看来这马背上的功夫没有落下,难怪叶家小姐会输在你手里。”
白萱当然听得出来这绝对不是夸奖,讪讪道:“上次和叶小姐赛马,是小五冒失了。”
修远轻轻顺了顺马颈上的鬓毛,淡淡道:“年少便容易轻狂,两个女人吃醋拌嘴也不是大事,但闹出人命,未免出格了。”
他声音渐渐转冷,听在白萱耳里更是芒刺在背。
她低头敛目,“是我的错,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请大少爷责罚。”
“游轮事件”已经被修家强势压下,然而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
白萱重伤住院,叶梓琳意外身亡,叶家和修家也为此结了仇。
虽说近几年来港城几乎是修家独大,又有邵家作为强大后盾,即使叶家想要报复,也撼动不了修氏家族在港城的地位。
可是做生意讲求和气生财,宁可多交一个朋友,也不能多竖一个敌人。
修家做事一向低调,“游轮事件”可谓是将其推上顶峰,让所有港城人民都乐滋滋地当了一次吃瓜群众。
这并不是修远愿意看到的,修奕和叶家打擂台归根究底是为了白萱。
这件事,她难辞其咎。
“事情已经闹成今天这个地步,我责罚你还有用吗?”
修远声音淡淡,挥挥手命人将马牵走,带着凉意的目光落在白萱身上,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问道。
“今年,有二十了吧?”
“是,今年刚好二十周岁。”
白萱不解其意,但还是乖乖地应。
修远眯眸,“果真是长大了。既然是大人了,有些事情,我想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你。”
“大少爷请讲。”白萱恭恭敬敬。
修远淡淡道:“该吃的药,平时都有吃吗?”
白萱一怔,有些不懂,“您说的是……”
修远面上不冷不热,目光却再次停在她的锁骨上。
白萱心思通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指骨却不由攥紧了,内心升腾起屈辱感。
“……是。”她垂着眼眸,低声应道。
修远微笑。
“那就好。奕儿年轻,难免爱玩,但有些事情你要清楚。玩玩可以,别有什么非分之想,陷得太深,伤的是自个儿。”
白萱的掌心已经被指甲刺穿,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意一样,面上笑容依旧。
“依大少爷的意思,我还要陪奕少玩几年呢?”
修远神情一冷,笑意凉了下来。
“自然是玩到他腻味为止。就像他小时候养的那匹马一样,到了时候,该杀还是杀了。”
白萱浑身上下都透着僵硬。
他是在拐弯抹角地提醒她,她和马一样,不过是修奕养的一只宠物罢了,总有一天他会将她丢弃。
虽然早已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可这种事情自己想就罢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松了松指骨,白萱脸上浮起无懈可击的笑容。
“请大少爷放心,等到奕少像您一样有了名义上的妻子,我一定离他远远的。”
修远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放肆。”
修远眼眸深沉,扬手就要给白萱一耳光。
她感受到了掌风,却没敢躲,暗暗闭了闭眼,等着脸颊上的疼痛。
“姐夫!”
响亮又清冽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将修远扬起来的手掌堪堪截在半空中,到底是没落下去。
修远偏过头去,眉峰轻扬。
果然……邵浚南骑着一匹黑马从远处飞奔而来,在几步远的位置利落地翻身下马,一路小跑过来。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落在脸上,白萱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乘着风跑过来的邵浚南,简直有种在狂风中拥抱他的冲动,真是人民的大救星啊!
不过,她忍住了。
因为邵浚南已经先去拥抱了修远,小舅子见姐夫,看上去那叫一个亲热。
修家和邵家不仅是世交,也是姻亲关系。
修远的妻子便是赌王的长房长女邵冰莹,自然也是邵浚南的姐姐,所以他称修远一声“姐夫”,叫的铿锵有力。
只是豪门之间的商业婚姻能有多少真情?
在外人的眼里,修先生和邵小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是令人称羡的伉俪夫妇,神仙眷侣。
然而只有内部人知道,两个人的婚姻名存实亡,一直各过各的,一年也见不上几面,比陌生人还不如。
修家和邵家人人都心知肚明,但看破不说破,照样有生意一起做,有江山一起打,有oney一起赚。
邵家家族庞大,赌王大人一生风流,娶了三房太太,育有九个子女,这还是被承认过的,外面的私生子女就无从统计了。
邵浚南是赌王三房长子,也是最受宠的一个,从小被扔在修家长大,和修家两兄弟关系密切,算是修远看着长大的。
修远看到邵浚南,冷峻的面容染上一层笑意,“今儿怎么有空来马场了?”
“知道姐夫在这儿,特地过来拜望您啊。”
邵浚南笑得十足谄媚,却并不让人觉得膈应,反而逗得修远甚是开心。
修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结实了不少,现在和奕儿打拳,能打平手吗?”
“哎呦,您太抬举我了。我不被他揍得满地找牙已经是进步了,您弟弟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从来不会放水的。”
邵浚南提起修奕就是满肚子的苦水,一脸小媳妇的哀怨。
修远哈哈一笑,身上的寒意消散不少。
看着两个人渐渐走远,白萱着实松了一口气,又看见邵浚南在身后给她打手势,她顿了顿,往更衣间走去。
换回自己的衣服,白萱坐在长椅上发愣,耳边不断回响起修远刚才跟她说的话。
其实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对她示威,让她注意本分,牢记身份。
在医院时,三姐郑重地叮嘱她,“大少爷这次回来就是处理你和奕少之间的事情,区区一个叶家不算什么,但奕少在大少爷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重,你应该清楚。他是绝不会允许奕少为了某个人而丧失理智的,如果你再不知收敛,会落得和叶梓琳一个下场。”
白萱往嘴里灌着水,喝了半瓶,将剩下的半瓶都倒在了脸上,浇了个透心凉。
大少爷的意思她明白,姐姐们的想法她也清楚,说白了不过是一句话:
做情人可以,至于“修奕妻子”这个身份,不要痴心妄想。
修奕呢,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在他心中,自己的重量真的和那匹马一样,可以随时舍弃,可有可无吗?
唉……
白萱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多想无益,还是把眼前的人生过好吧,若有一天他真的不要她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是,他真的会不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