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万港银握于手中,欲令老板放心,须有破釜沉舟之勇,方能妥善办妥此事。
这几日,陈庆明发现老板身边之人生活优渥。
若不甘平凡,必奋力挤入钟轩的核心圈层。
而这独家代理权,正是他向钟轩表忠心的最佳时机。
“你家老小的命,我不稀罕!”
钟轩轻靠椅背,双脚搁于案上,淡声道:“我只需你此番完成使命!”
“是,掌柜!”
陈庆明点头,恭敬退至门口,旋即转身离去。
待其走后,钟轩伸个懒腰,起身,正欲外出活动筋骨。
“表弟,菜与车我都备好了,何时去军营?”
此时,何明辉来到商行门口,见钟轩在外,满脸兴奋地报告。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
闻言,钟轩不迟疑,上前拍拍他肩,问:“你租的货车停何处?现在就去!”
久坐办公室,即便他体质是常人双倍,也感不适。
此时去港岛军营,既能顺利谈成生意,又能舒展筋骨。
“就在码头那边!”
何明辉指向码头对面空地,应声后,领着钟轩前往。
“这就是你租的货车?”
抵达后,钟轩转头,指着眼前车辆,哭笑不得问。
原来,停在此处的并非燃油货车,而是一辆需人力拉动的双轮小板车。
换句话说,眼前这辆,便是放大版的黄包车。
只是载货量,与小型货车相差无几。
“是啊!表弟。”
何明辉点头,露出憨厚笑容,解释道:“我今日在乡下搞定蔬菜后,便去了租车铺。”
“没想到租辆小货车每日竟要十五港银,还不算油钱。”
“我花三十港银买了这板车,到时候我自己拉车送菜即可。”
说罢,何明辉脸上显出庆幸,以为此举为钟轩省下大笔,定会受赞许。
“你亲自拉车?”
闻言,钟轩才明白雷洛所谓真正的老实人之意。
不禁苦笑:“军营里的兵眷每日要消耗数百斤蔬菜。”
“你一人拉车送去,岂不累死?”
“表弟放心,我力气大!”
何明辉重重点头,自信道:“我以前当过城巡,几百斤货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所谓城巡,乃后世快递小哥与外卖小哥的结合体。
专司送信与搬运货物。
且不止于一城,而是游走天下。
徒步翻山越岭数百里送家书,亦不稀奇。
正因为如此,何明辉对自己充满信心。
“既你不畏辛劳,我便不多言!”
见状,钟轩无奈摇头,道:“那我们现在步行去军营,我倒要瞧瞧你这城巡,能否走完这一趟?”
港岛军营距钟轩码头不远。
二人仅用一个半时辰,便至军营门前。 钟轩回首,望向满头大汗的何明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问道:“阿明,如何?撑不住了?”
“表哥,我能行!”
何明辉将马车稳稳立地,扯下颈间的汗巾擦拭汗水,一脸坚毅:“不过些许汗水,尚不足以疲倦我。”
言罢,何明辉活动了一下筋骨,瞬间精神焕发,丝毫不见疲态。
此等表现,令一同跋山涉水的钟轩也不禁啧啧称奇。
实则,钟轩能至此而不觉劳累,全赖他超乎常人的体魄。
而何明辉瘦弱且跛足,却能做到这般,只能说是当年巡城马的经历,使他锻炼出了非同寻常的体格。
念及此,钟轩上前轻拍其肩,笑道:“既你愿受此辛劳,我自不会亏待你。”
“原本给你的钱,一部分是用于租车,若你能坚持下去。”
“那每日租车和油钱的二十港元,就当作我给你的奖赏!”
何明辉虽只适合干些粗活,眼界不高,但毕竟是自家表弟。
只要他能完成交付的任务,无论用何种手段,钟轩都会给予鼓励,绝不过问。
“多谢表哥!”
何明辉闻言,惊喜更甚,连忙道谢。
每日多赚二十港元,一个月便是六百,加上钟轩每月支付的两千港元报酬。
他相信,只需一年,就能买栋洋楼孝敬双亲。
想到这里,何明辉憨厚的脸上绽放出更灿烂的笑容。
“好了!”
钟轩拍了拍他的肩,随即转身朝军营方向走去。
何明辉忙提起马车,紧随其后。
来到军营门前,只见人声鼎沸,喧闹声四起。
无数货车、独轮车,甚至扁担随意搁置一旁。
一位金发碧眼的大胡子军需官身着军装,立于门口,指挥着手下检查菜农送来的青菜。
此时,钟轩缓步上前,用流利的鹰语道:“军需官先生,不知能否与您交谈片刻?”
“哦?天哪!”
军需官闻声回头,满脸惊喜:“终于遇到会说鹰语的朋友了。”
“每天面对这些菜农各种古怪的口音,我都快疯了。”
“如果不是家人还得靠他们每天送来的青菜,我都有开枪杀人的冲动了!”
实情确如他所言。
常年居住乡下的菜农鲜少进城,口音千奇百怪。
要完全听懂他们的话,比学两门外语还难。
而且他们与这些外国军官熟络后,哪怕出于玩笑,也总想炫耀一番他们那蹩脚的英语。
这让这些鹰国军官更加难以理解。
故而,听到钟轩用鹰语打招呼,他才会如此惊喜。
“别紧张!”
钟轩上前,指向何明辉拉的马车,笑道:“今日我是来与您谈笔生意的。”
“伙计,如今港岛找工作竟如此艰难?”
军需官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尽管走了不少山路,钟轩仍西装革履,颇有几分儒雅气质。
且他能说一口流利的鹰语。
怎么看,都不像那些用蔬菜换烟酒的菜农。
居然也要靠军营易物来维持生计?
“他是我表弟!”
钟轩耸耸肩,指着何明辉解释:“他初次做这事,怕无法与你们沟通,所以我来了。”
“而且他买菜的钱,都是我提供的。”
“换句话说,我如今是以他的老板身份,与您谈这笔生意!”
此话真假参半,只为让大胡子军需官尽快接受此事。
毕竟,钟轩不可能常来军营,必须让他知道谁是老板。
“原来如此!”
军需官点头,朝士兵招手吩咐。
士兵领命,快步上前,确认蔬菜新鲜后开始称重。
重量无误后,又核对何明辉带来的清单,才将蔬菜收进库房。
“你送来的蔬菜非常新鲜!”
军需官看完一切,转过身笑道:“看在今日交流愉快的份上,仓库里的香烟和酒水,你可以随便拿。”
“就算装满一车带回去,也没问题!”
“不必那么多!”
钟轩轻轻摇头,笑道:“我今日此行,只为让表弟能做事。”
“价格按这些物资的市价计算即可!”
今日来此,是为了与军营建立良好关系。
赚钱的生意在后头。
钟轩怎会因蝇头小利,放弃未来的巨额利润?
“那你自去拿吧!”
军需官点点头,让开仓库门,笑道:“多拿些也无妨,反正这些东西我们用不上!”
听他这么说,钟轩未犹豫,径直走入货仓。
按正常价格,取了比今日蔬菜多一成的物品放在车上,转身走出仓库。
“你就拿这么点?”
大胡子军需官惊讶,似乎不敢相信。
寻常菜农拉这么多蔬菜,恐怕要拿走十倍的物资。
如今钟轩以公道价格交易,反而让他们不习惯。
“这些已足够!”
钟轩笑着挥手,指着何明辉:“我表弟老实,能赚口饭钱就行。”
“况且,生意不是一日做成,能长久赚些钱,对他而言已足够。”
帮何明辉与军需官打过招呼后,钟轩便离开了这里。
直至傍晚时分,钟轩返回星辉医药商行。
拿出猪油仔带回的两百万港元。
再次出门,来到九龙塘广播道的一家咖啡厅。
此刻,因仅有两家电台,这里还被港岛居民称为广播道 六年后,待佳艺与亚视两大门派落脚此地,此地便会更名为武林中人耳熟能详的五台山。
“钟大侠,您来了!”
正品茗之际,一人自对面缓步而来,将一叠文书置于桌面,恭声道:“您交代之事,小人已悉数安排妥当。”
“预计明日午后,那笔银两便可存入钱庄,化作您的合法镖银!”
来者正是钟轩昨日于贝氏牙行招揽的李博文。此刻见他双目泛红,发丝略显蓬乱,显然是彻夜未眠。
“嗯。”
钟轩伸手接过文书,略一浏览,随即掷回原处。他将手中的布袋递过,继续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事交予你,望你办得漂亮!”
李博文伸手接过布袋,打开一看,满目皆是五彩斑斓的港银,顿时惊骇不已,仿佛做了亏心事般,将布袋紧紧抱在胸前。环顾四周,方安下心来。他身为魔都花旗分舵的掌柜,经手的金银何止千万,但皆是客官所托,他无权擅自处置。如今这一袋满满的港银,实实在在握在他怀中,令他这个久经贫穷之人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片刻后,李博文上前几步,微微俯身,压低声音道:“钟大侠,您就这么放心将这笔银两交予我。”
“万一我是骗子,携款潜逃,岂不是让您损失惨重?”
言及此,李博文心中亦微有颤抖。他深知,敢将两百万港银随意交付一个相识不过两日的陌生人,对方必有所依仗,绝不会惧怕他私携巨款逃遁。然而好奇之下,他仍忍不住问出口。
闻言,钟轩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瞥了李博文一眼,随手丢在桌上。李博文好奇地拾起,刚看了一眼,便冷汗涔涔。纸上详尽记录了他自幼至今的履历,甚至连三年前妻子因病离世,子女的年龄都写得明明白白。就连他母亲和儿子的住址,也赫然在列。若他真要不顾生死,携款逃跑,想到可能的后果,李博文不禁打了个寒颤,看向钟轩的目光多了几分敬畏。
“还有其他疑问吗?”
见他模样,钟轩端起咖啡轻抿一口,淡然道:“如无其他,我希望明晚银行收工前,我的账上能多出一百九十万港银。”
钟轩早已派人将李博文调查得一清二楚。他已吩咐陈雄民派出几个14k的兄弟,严密监视李博文全家。可以说,李博文的身家性命已掌控在钟轩手中。否则,他又怎会轻易将两百万港银交给仅相识两日的陌生人?
“没有问题!”
李博文挺直腰板,大声保证:“明晚,我定不负所托,完成任务!”
“很好。”
钟轩饮尽杯中咖啡,随手放下一张百元港银,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径直离开咖啡馆。
港岛警政署的大会议室,中央一张巨型会议桌两侧,坐满了各地赶来的捕头。警政署署长麦景陶居中而坐,手持文件,对着在座的捕头讲述着什么。一旁,一位警司暂代翻译。
为加强港岛殖民政府对治安环境和警察武装的掌控,各地区捕头以上警员每月必须来警政署会议室开会。
此次会议,不仅是汇报各捕头辖区内的治安状况,也是麦景陶收取下属贿赂的日子。
“谁能告诉我,为何本月港岛大规模械斗案件激增?”
麦景陶坐在椅上,将文件重重拍在桌上,直视四周的捕头,斥责道:“港督对我们警队的工作极为不满,若下月再如此,你们都将降职!”
“署长,是这样的!”
在座唯一能流利使用洋文与洋人对话的捕头颜同,毫不犹豫地开口:“如今的械斗事件,大多源于港岛本地帮派争夺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