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眉目清秀, 穿着白衬衣，同样带着斯文的金边镜框。
可——
不是程溯。
他不是程溯。
路知宜面对的是一完完全全陌生的男人，她没见过他，也根本不认识他, 更不知道自己明明是要给程溯送花的, 怎么会变成一素未谋面的人。
路知宜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送错了表演对象。
可这样的念头也只是持续了几秒便被上场的主持人无情否定——
“让们再次谢谢成老师的表演。”
……成老师。
他真的是成老师。
那住在她对面的程老师又是谁？
路知宜茫然地站在舞台上, 脑子嗡嗡『乱』成一片，直到成澜微笑地提醒他：“同，们该下场了。”
她才如梦惊醒，怔怔地走下舞台。
下一节目又开始了表演，台上响起音乐, 台下依然欢声笑语, 只剩路知宜仿佛陷入冰凉，什么都听不见。
她没回座位, 直接离开了小礼堂。
校园里安静，路知宜也不知道自己在朝哪方走, 只是就那么走着,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老图书馆后的那片树荫。
她和程溯曾经遇见的地方。
路知宜在木椅上坐下，慢慢弯腰抱住自己，试图让满脑子的混『乱』平静下来。
刚刚在台上的是成老师, 那程溯又是谁。
路知宜努力去回忆他们认识后的每一次遇见，却根本找不到破绽。他的温柔, 耐心，甚至是给自己辅导化作业的样子——
如不是程老师，还会是谁。
路知宜觉得自己也许进入了某种平行空, 她只是巧合之下认识了另一空里的程老师，像一场梦一样，可今，空重新置换，回到正轨，她见到了属于自己这空里的成老师。
尽管知道这样的想法荒谬又可笑，可这一刻，路知宜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
一人在木椅上坐了久，直到毕业演出结束，同们陆续从小礼堂出来，路知宜才缓缓跟着回了室。
身边的同还在讨论刚刚的演出，提到成老师，孩们都赞不绝，称他为男神般的存在。
只路知宜垂着头，沉默不说话。
班主任老张这在台上开始了讲话，大意便是让大家明去熟悉下考场，做好考前的所准备，最后祝大家一切顺利。
说完，便宣布了他们高生涯的结束。
“海阔凭鱼跃，高任鸟飞，祝大家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同不舍地哭了出来，大家互相拥抱告别，班级气氛一陷入分别的伤感。路知宜总算被暂分离了一些情绪，没去想程溯。
下午五点，高三的生们全部离校。
路知宜昨忘记跟程溯说今会提前放的事，因此走出校大门，也没在梧桐树下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独自在原地站着，看人来人往，车流涌动，那些曾经在树下与他相笑的画面像电影一样不断闪动。
许久许久，路知宜都还是无法接受下午看到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
真的是一场梦吗。
路知宜低着头朝家走，边走边拿出手机找到程溯的号码，在拨打键上来回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把电话打出去。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他。
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她竟然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到底是谁。
快走到小区楼下，路知宜不经意地抬头，忽然看到程溯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差点就正面撞上。
换了过去路知宜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朝他跑去，可在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心里一慌，忙躲到了旁边的一棵树后。
顿了顿，又轻轻探出身体看。
程溯从正门出来，之后过了马路，停在两辆看不清牌子的黑『色』汽车旁。
两辆车靠在一起，三四男人抽着烟站在车侧，莫名透着几分乖张和不善。
见程溯过去，那几人直腰颔首，随后帮他打开车门。
程溯神『色』淡，弯腰坐进去后，门立即被关上，所人上车，一前一后快速驶远。
路知宜怔然看了半，车开远了才幽幽回神。
……这是程溯？
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会跟这种看着不像善类的人在一起？
而且刚刚的他无论是神情还是气场都跟自己平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他到底是谁……
路知宜闭了闭眼，努力想从这千丝万缕的复杂里理出一点线索，可程溯给她营造的世界太温柔了。
她一直被他保护着，根本感知不到任何异常的地方。
-
程溯原本已经回家，却临被梁美岚叫出了门。
前两钻豪跟了梁美岚多年的经理卷了一笔账消失。原本店里是要报警，但梁美岚重义气，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把老员工送去坐牢，便让程溯先去把人找出来，问清事情原委，看是不是什么难处再定。
找人对程溯来说简单，只要没跑出安宁市，那人就没藏身之处。
更何况还是一卷了钱，穷途末路的小偷。
刚刚便是城东的小兄弟打来电话说是在某小旅馆堵到了人，梁美岚亲自过去，顺路来接了程溯。
梁美岚出行必带保镖，所以平都是两辆车。
程溯上车便朝梁美岚问好，“干妈。”
车里漂浮着淡淡的老檀香，梁美岚嗯了声，起初没说话，车开出去半晌才缓缓道：
“这么久了，尚品楼的事你倒是一句都没打算跟提。”
梁美岚的问责在程溯意料之。
他清楚，以梁美岚的人脉，圈里这点事瞒不过她。
当选择不说，也的确是因为自己违背了梁美岚定下的规矩——不主动挑事。
但梁美岚是瞒不住的。
程溯便也承认下来：“是的主意，跟池锐无关。”
“谁的主意不重要。”梁美岚看了程溯一眼，“你一分寸，为什么这次这么冲动。”
在帮梁美岚办事的这些年里，程溯从未出过半分错，他的理智和冷静超越了年龄，无论是游走在市井小混混还是不可言说的大人物之间，他从来游刃余，不留话柄。
也正如此，在整梁氏旗下的夜场里，没人不服程溯。
梁美岚太了解这干儿子，除非触到了他的底线，否则不会主动挑事。
可程溯不想把路知宜牵进来。
他闭不谈，只是转过头淡淡说：“没为什么，是周珩得寸进尺。”
“哦？”梁美岚也好奇，“说说，怎么得寸进尺了。”
程溯却迟迟没应，梁美岚又叫他：“阿溯？”
这才这人走了神，视线一直落在窗外。
梁美岚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
车开到了儿梁展展的校，这会儿大门开着，多生背着书包往外走。
程溯始终看着那方，甚至车开过去了，他目光还落在后视镜上。
梁美岚蹙了蹙眉，隐隐看出来了什么，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身，过了会才告诫一句：
“别以为周珩就会这么算了，最近自己注意点。”
程溯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他注意到了那些放的生，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路知宜消息：
【放了？】
孩也快回复：【嗯。】
程溯还以为路知宜晚上九点才下课，没想到这么早就放了。
可他在根本走不开。
【在家，东西给你。】
收到消息的路知宜呆呆坐在家里沙上，脑一片空白。
没想到只是一的间，她心底最温暖的那人突然变得这样陌生，陌生到让她不知所措。
路知宜深知他骗了自己，可骗子总是目的的，程溯的目的是什么？
在相处的这几月里，他对自己无微不至，悉心鼓励，他带给自己那么多的感动和温柔，可在却要路知宜知道他是骗子。
路知宜没办法接受，也不愿意去相信那些阴暗的可。
路知宜不想去深想，她让自己忙碌起来，借着收拾行李的间分散对程溯的注意力。
直到将留在这里的书，课本，还一些衣服都收在箱子里，路知宜坐在地上，才后知后觉——
原来今之后，她就要搬离这里了。
而老也让她在今程溯不是自己以为的成老师。
好像是冥冥之，注定了某种分离。
路知宜拿起放在行李箱里的留言册，翻到最后一页，重新看着程溯写下的签名。
原来这三点水偏旁的不是“澜”字。
当初以为只是认错了他的姓，没想到最终连名字也是错的。
不是成澜，你到底又是谁……
暮『色』降临，空逐渐黯淡下来，落霞也没了『色』彩，抬头看出去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
路弘派来的司机给路知宜打来电话，说是已经到了楼下，问要不要上来帮忙搬东西。
路知宜看了眼间，晚上六点半了。
她轻轻跟司机说：“还在收拾，你在车里，不用上来。”
说完，路知宜打开门，看着斜对面的902。
程溯还没回来。
他说过让自己他回来。
路知宜就那样靠在门框边，静静看着属于他的地方，一点一滴回忆他们相处的这几月。
不知过去多久，司机的电话再次响起。
“小姐，东西重吗，上来帮你吧？”
路知宜刚说了不，电梯开门的声音传来。
她侧眸，看到程溯从里面走出来，心也瞬间被提起，剧烈跳动着。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一人，在再看，却隔着陌生未知的距离。
程溯对路知宜心境的变化毫无察觉，更不知道自己老师这虚假的身份已经在小姑娘面前暴『露』。
他早习惯了在不同场合下切换不同的自己。
“怎么了？”看到放在过道的行李箱，程溯问。
路知宜努力藏起情绪，说：“校放假了，爸来接，明看考场，后考试。”
“……”
这些日子朝夕相处，程溯好像默认成为了她的监护人，却忘了，她是家人的。
孩的话合情合理，放假了，的确该回去了。
程溯咽了咽嗓，点头，从衣服袋里拿出一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送你的，生日礼物。”
路知宜接到手里，打开看。
是条项链，坠子特别，是一支横蔓延的蔷薇。
“不太好订，今下午才到货，所以十点那会没拿给你。”
路知宜想起在小礼堂给程溯消息，他说在外面事，当自己还不信。
在想想，便是去给自己取项链了。
原来他没骗自己，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编织了一场梦。
“谢谢。”路知宜低着头，长一段间都不知道说什么，顿了顿，才问程溯，“可以帮戴上吗。”
“好。”程溯没多想，原本他也想这么做。
程溯从盒子里取下项链，往路知宜面前走近了些，系到她脖子上。
因为看不清链子后的锁扣，程溯不得不微微俯身，倾路知宜身侧，认真地系着搭扣。
他高大的身形笼着自己，气息轻轻落在耳边，温热往肌肤里蔓延，拉扯着路知宜不断下沉。
可忽地，成澜下午在小礼堂微笑的面容跃入脑海。
另一边，又是近在咫尺的程溯。
两张脸不断交错闪动，叫嚣挤压，『乱』作一团地厮打着。
路知宜闭上眼，内心承受着难以形容的割裂。
就在理智陷入崩溃之前，她忽然伸出手，抱住面前的程溯。
好像是用自己的方式做了选择。
程溯被她突然的拥抱怔住，动作停在那，“怎么了。”
他声音还是温和的，让人走不出来的沉溺。
路知宜没马上说话，只是抱着他，甘愿依偎在这谎言里。
诚然，在得知自己叫了几月的老师是假的后，路知宜过片刻的恐慌和不安，她无从去了解程溯欺骗背后的原因，可只要回忆起和这男人经历的一切，回忆他们度过的那些真实存在的瞬间——
她相信他。
路知宜相信程溯。
如这真的是一场必须要醒来的梦，路知宜也希望，让自己考完再来面对。
“程老师。”她轻轻笑了笑，喊程溯。
程溯微顿，只觉得这称呼些突然，路知宜已经许久没这样叫过自己。
但他还是镇定回她，“嗯？”
“考完，们见一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