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孽障!”杨玉来气得冒烟,脸色比吃了馊饭还难看,直冲上来要打虞乐。
杨玉静见状,瞳孔变大,忙着去拦杨玉来,竭尽全力的劝喊道:“三哥三哥,别动怒,别动手,有话好好谈便是。你这样子,孩子们只会更闹心的!”
杨玉来手指虞乐,冲杨玉静宣泄怒言:“杨玉静,你看看你的好侄女,说出这般混账话还要惯着,你就不怕她将来踩到我头上耀武扬威吗!这样品行恶劣,目无尊长的人,我是一刻也不能忍的,只要她还在族谱一天,我就抽她一天!就是闹到官府,她也合该吃鞭子!”
鸣珂挡在虞乐前头,眼神很是不悦,她拥护道:“且不说我们何府如何,只单论我们夫人,那也是皇上亲封的燕郡夫人,御史台的中丞见了都得规规矩矩的问声好。你商户门路,妄想空口白话就定我们夫人的罪,是想罔顾律法,挑战天子权威吗!”
虞乐淡笑,“我看他是皮痒,格外欠打。”
杨听谣也随之附和,给个重磅:“侮辱朝廷命妇,你这层皮是不想要了吧?”
杨玉来咬牙切齿,已经气得瞋目裂眦,肝胆欲碎。他倒吸口气,手对两姐妹指指点点,“好好好,你们这是要造反,是要联合起来陷亲不义,将老子逼死!简直无法无天,大逆不道!我今天非得打死你们两个鸮鸟生翼,忤逆不孝的,我偏就不信官府还能治我不是了!”
杨玉静死死抓住杨玉来,她们说的可都是硬道理,杨玉来要打死二丫头的话,岂不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要与当今皇上叫板?有些罪往严重的说,是要株连九族的。
杨家一直就是商贾,大哥杨玉华接手父亲留下的产业继续贩卖布料,二姐姐嫁的也是商户。三哥早年破落,要靠二姐姐接济,后头一步步走上木商道路的。她更别提了,丈夫就是个走卒。别说皇上了,就是名门望族他们也得罪不起呀!
杨玉静苦口婆心,拉扯道:“三哥啊,你听妹妹一句劝,就听一句!二丫头是受过皇上封赏的,再有不是,也得是由皇上处置。你若真要动手,打得可就不是二丫头了,打得是皇上的威严,出了事咱们整个杨家都担待不起!”
“杨玉静,忤逆不孝才是大罪!”
杨玉来冲她一嗓子吼。
杨玉静难以置信地停下动作,她干脆撂手,这烂摊子不收也罢,和事佬做得委屈,盼一家子好,竟还成不是了。
杨玉静背身甩手,愤愤不平:“我不管了!三哥好不听劝,从前是,现在亦是。发了狠的去对两个女儿,比起她们的离经叛道,三哥又何曾自省过,顽父嚚母,以大欺小,说出去难道就光彩,难道就不是罪过了?”
虞乐不由看一眼杨玉静,只见杨玉来将火气转移到她身上,说落道:“杨玉静你什么意思,你要伙同她们两个与我叫板是吗?你的意思是,我叫她们嫁给好人家是推她们入火坑了吗,我何尝不是为了她们好?看看杨听谣这死丫头,逼死不嫁,与那张荻苟且偷生,难不成你还要二丫头也去过那苦日子?我五花大绑逼她嫁去何氏,不就是希望她不走姐姐老路,能高枕无忧吗?她二十出头还未出嫁,我不替她操心,谁替她操心?你们一个个倒是好,巧言善辩的给我泼墨水,拿好大的官威压我,把我脏得不像样,任我一句怨言也不得吐出来。”
杨听谣气上心头,拆穿道:“假惺惺的嘴脸做给谁看,你这么能唱戏,卖什么木头!还我与张荻苟且偷生,你怎么不说你要把我嫁给谁。我与张荻行得正坐得端,干干净净,不怕任何人说闲话。如今就是吃糠咽菜,起码乐得自在。”
“你给我滚出去,我杨玉来没你这种孽障女儿,滚回去吃你的糠咽菜。”杨玉来下逐客令,完全没将她当成女儿,全当是乱吠乱叫的恶犬。“说了你就开始跳脚,看门的狗都比你听话,我跟无知蠢妇没什么可讲的,滚去你张家叫。”
杨家摊上杨玉来这么个人,才叫老鼠屎毁了一锅汤。
一人便能将杨家族亲闹得鸡犬不宁。
虞乐看向鸣珂,鸣珂会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虞乐这时悠悠开口,“你不想要女儿,我与姐姐自然也不屑做你女儿。族谱,若再不乖乖交出来,我不介意让你,与正在何府的安凤吃些苦头。”
“你在威胁老子是吗?”杨玉来不由点头,磨了磨牙,撸起袖子冲上来。
“啪”的一声。
虞乐看着挡在自己眼前,被扇倒在地的杨听谣,心里有些发颤。她其实不敢相信,多年未见的姐姐竟然如此庇护她。
她们明明……
张蕊娉站在一旁哇哇大哭起来,哭的虞乐心烦意乱。
看着吃痛捂脸爬起来的杨听谣,虞乐有一丝动容:“很疼吧。”
杨听谣看她苦笑,又冷又涩,对她有温情,却又裹挟着勉强与憋屈。
杨听谣摇摇头,不及过去万分之一,“还好。”
“带着孩子先出去吧,她太小了。”虞乐不想让小孩蒙上阴影。
杨听谣剜一眼杨玉来,张蕊娉嚎啕大哭,可怜见的,没法忽视。不得不去抱她离开,一边哄一边擦泪。
“还想打我是吗?”虞乐扬了一边脸,若无其事地挑衅道:“来呀,我脸上的伤,正是拜你所赐,不差你本人一掌。”
杨玉静一早就瞧见的,却也因为父女俩一见面就争锋相对,没机会过问。这时迎上来仔细查看,颇有些心疼的问:“二丫头,你这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乐笑得好看,却是那么的无力,宛若一朵盛开便凋零的昙花。不以为然的开口:“知道为什么何慕尚未入仕,我却得了封诰吗?”
“杨玉来,我因为你,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摁在地上踩呢。”虞乐扬唇一笑,冷得发苦,发酸。“她们把我看成玩物,狞笑着践踏我的身体与尊严,恨不得撕碎我的皮,流干我的血,将我从头到脚的剐杀个干净。这就是你口中千辛万苦替我谋的高枕无忧,替我谋的荣华富贵。”
杨玉静惊恐的看向虞乐,不敢相信她说的话,“你可是认真的?”
虞乐淡下脸色,伸手触碰脸上的伤,“不然老姑母以为,我脸上的伤从何而来?”
“天呐!我的好孩子。”杨玉静心疼的要去抱虞乐,却被她给挡开。
虞乐看向无动于衷的杨玉来,论起冷血无情,杨云珠不及他的万分之一。她眼神多了几分恨意,脸上格外镇定,淡淡的声音铿锵有力:“你以为活在这样禽兽的王朝会有人在乎你我这种蝼蚁?他们皇室宗亲疯狂扭曲,血亲乱伦,放任门阀贵族贪污受贿,肆虐百姓。上流人士酒池肉林,人骨琵琶,强辱民女,好男猥妓。政权更迭动荡,他们分裂内伐,胡人虎视眈眈,任由民生凋敝。百年以来,都是他们日日奢靡,我们生活贫瘠。你拎不清,趋权附势,你妄图拿我去赌你的上流命。”
“别做梦了,我们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会说人话的畜生,哪有人权可言!”虞乐指着自己面颊,“来呀,打我,像他们一样往死里虐伤我,以此满足你势利虚伪的欲望!怪只怪我生错时候,又投错胎,才活该被你丢弃,活该被你利用,活该受他们欺辱。”
杨玉来震撼的看向虞乐,她竟字字诛心,面上难堪过不去,扬起手准备教训。
恼羞成怒的样子真是令人发笑。
“打我试试看!打死我这个披着朝廷命妇外衣却下贱不堪的牲口,看看能不能解他们的心头之恨,讨得他们欢心,提携你平步青云。”虞乐平静的揭露现实,声音稳定却振聋发聩,“在这样吃人的王朝,你以为攀高结贵就可以获得光彩荣耀,你以为溜须拍马就可以改变你的命运,还是你以为对着我发火真的就可以改变他们的想法?”
“你好蠢呐,我如今的下场,就是你不久以后的下场,是千千万万百姓无法逃脱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