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先出去吧,月妍你照顾一下她,我去看看。”启明让月妍留下照看李瑶,几人见李瑶状态稳定下来,便都退出了房间。
“准备好了吗?”
启明问道李叔,按照启明的要求,他已经将香蜡与黄纸准备好,在地上放置了一口铁锅,见启明从房间走了出来,李叔点燃捆绑成卷的经文,投入铁锅中全面焚烧。
启明开始检查整个房子,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上着锁的客房前,他闻到到这里的酸腐味最严重。(另一名女士租的是次卧)
李叔,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开这个门。”
启明询问着,他先是转动把手,然后用身体用力推撞。
“……(砰!砰!)”
其他几人见启明无果,便也加入其中,开始撞击那个紧闭着的房门。
“……(砰!砰!砰!)”
随着几人轮流发力,撞击的力量越用越大,直到客房门招架不住,终于被撞开。
“这是…”
里面黑漆漆一片,就连窗户也被人拉上厚厚的帘布遮掩住,像是故意隐藏某些东西。好在墙壁上的灯光按键还能使用,启明顺手摸到后果断按下。
房间里的景象瞬间惊吓到众人,整个空间异常简陋,布置得宛若灵堂一般,四周墙面全都被黑色墙纸铺满,四角悬吊着洁白的绣球花,一张八仙桌赫然竖立在正中央,桌上静静放着一个黑色长方体的盒子,看样式里面应该是装有某人的骨灰。桌下是一盆早已烧尽的纸钱,两边还有熄灭很久的香蜡和那些已经发霉的贡品,墙上挂着一张遗像,是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女孩。
“是盒子!”
启明小心翼翼地靠近盒子,那股酸腐味像是陈年的腐肉扑面而来。
“打电话给这里的房东!”
身后有人立刻愤怒地说道。
“难怪这套房子,总是来来去去换过不少租户!”
在楼下的邻居感叹道。
“我还经常听到楼上的踱步声,还以为是小姑娘下班回家太晚!”
邻居无奈地抱怨道。见到这副景象,众人不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竟然把租房布置成灵堂,真是太不尊重人了。必须让房东给大家一个说法!”
也有人义愤填膺地大声斥责。
“大家先出去吧,我要进行超度与安抚。”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启明担忧这种嘈杂的氛围可能会对逝者造成不敬的侵扰。李叔迅速行动起来,将那些不断涌入房间的人疏散至门外,只留下启明一人站在房间里。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往生咒》)”
李叔将剩下的香蜡与黄纸在房间内燃烧,随后启明进行庄重的祭拜后,缓缓坐在骨灰盒前,面对女子遗像闭上眼睛,开始诵读经文。
依稀之间,启明脑海里浮现出逝者灵魂的样子。她如同被风卷起的落叶,在空中无力地飘荡。她的面容苍白而狰狞,双眼紧闭,似乎仍在承受那无法言喻的痛苦。头部被撞得严重破损,血肉模糊,几乎难以辨认出原本的轮廓。
她的下半身同样遭受了重创,衣物破碎,露出斑驳的血迹。双腿弯曲错位,仿佛被巨大的力量无情地碾压,双脚更是惨不忍睹,鞋子早已脱落,露出肿胀变形的脚掌和断裂的脚趾,让人不忍直视。
“我们并不知道你居住在这里,她们也不是有意打扰。”
启明轻声地开口,声音中透露出对逝者的尊重与哀悯,开始与这位不幸的逝者建立一种微妙的联系。
“之后我们会搬离这里,为你提供一个安宁的居所,也希望你能够早日入土为安。”
他继续说道。
一般情况下活人所住被称为阳宅,而墓地又被称之阴宅,两者本来各安其位,互不打扰,如果阳宅内出现了异常现象,如阴冷的气息、不明的声响、物品的移动等,那么阴阳之间的界线就被打通,阴阳两界的界限变得模糊。所以李瑶常常感觉有“人”出现在她的房子里,她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寒意,还有那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其实对于鬼魂而言,这里也变成了“它”的居所,成为了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鬼魂在阳宅中徘徊,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存在感,而对于李瑶这样的活人来说,这里却变得极为诡异和恐怖。
对双方而言,这种阴阳交错的局面都是不利的。对于鬼魂来说,它可能无法适应阳宅中的阳气,感到不适和痛苦;而对于李瑶来说,她的生活被打扰,安全感被破坏,精神和心理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就在启明安抚女孩的灵魂时,男房东闻讯赶了过来,身后跟随着几位指责和谩骂的周边邻居以及其他楼层的租户。
“怎么成这样?”
房东走进大门,从客厅到客房里面狼藉满地,当他看见客房内的陈设,脸上露出惊恐夹杂着气愤。
“我现在给那个租户打电话!”
房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通讯录找到客房那对租客的电话,直接拨打过去,说明情况后,对方答应立刻赶过来。
“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房间用来摆放骨灰,要知道了怎么可能让他搬进来,这不是自己断了自己的财路吗。”
房东和邻居以及其他租客进行解释,称自己也不知情,毕竟将房子租出去以后,他也没有权利去约束租客的行为。
就在众人议论了大约三四十分钟后,客房的租客终于匆忙赶到。是一对中年夫妇,年纪大约五十岁上下,两人皮肤黝黑,明显是长时间在户外劳作所致。男子身穿一件褪色的迷彩服外套,内里搭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女子则身着一件花色短袖和很普通的夹克,他们的到来,让原本喧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他们。
“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见到紧锁的门被打开,骨灰与灵堂暴露在众人面前,瞬间夫妻跪对女儿的遗像,悲痛欲绝,连连磕头,嘴里还不断道歉。
“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夫妻两人又朝着在场的众人连连鞠躬道歉。见二人的打扮,质朴而寒酸,应该是进城务工的辛苦人,那种场景多半让人心酸。
“女儿啊,是父母没有能力,没有能够让你体面地下葬。”
母亲声音沙哑,哽咽着说道。
“给别人添了这样的麻烦,你要怪就怪我们吧。”
父亲眼眶微红,语气中充满了自责,他紧握着拳头,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我们隐瞒了真相,没有敢向房东说明。”
父亲面向女儿的遗像,解释着。
“她以为你们抛弃了她………她能够体谅你们。”
就在夫妻二人低头忏悔,声音颤抖着道歉时,启明缓缓睁开眼睛,指向女孩的照片说道。
见到父母双膝跪地,满脸愧疚地道歉,他们承受着在场众人的指责与谩骂,即便是身为鬼魂的女儿,又怎能忍心继续发泄怨恨呢?她深深理解,父母之所以让她遗留在房间,并非出于本意,而是被生活的重压和困境所迫,不得不做出这样的艰难选择。
“先起来吧,大家也都散了吧,他们应该也是没有办法。”
李叔和启明将夫妻二人搀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李叔身为人父,更能感同身受,与其毫无根据的责怪,不是应该体谅他们作为父母所面临的困境和无奈的原因吗?他将人群疏散,让房间里回归平静。
(女生叫芳芳,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从小乖巧懂事,学业上也从未让父母操心,为减轻家里的负担,早早就选择毕业出来工作,可是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这个原本就艰难的家庭,如雪上加霜。那天,芳芳为了赶在上班之前到达公司,疏忽了路口已经开始闪烁的红绿灯,被一辆大卡车迎面撞上,当场死亡。由于事故责任划分明确,夫妻二人也只能默默承受着,事后芳芳的公司和同事,以及那个卡车司机得知其背后家庭的难处,都曾施予援助。)
“现在的墓地价格逐年升高,我们实在承担不起。”
在面对房东和启明等人,芳芳的母亲说出了事情原委。
“我们也是进城务工的农民,家里头早年就出让了土地,靠着微薄的收入,勉强维系城市生活。”
芳芳母亲眼睛通红,用纸巾擦去即将掉落的泪水。
“如今意外发生,我们俩实在凑不出多少钱,为女儿买块像样的墓地。”
父亲摇了摇头,叹息道。
“在朋友的建议下,只能找到一处价格低廉的合租房内暂时供奉,等攒下一笔钱,我们就打算将芳芳安葬。”
母亲眼眶湿润,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低声诉说
“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愿意至亲不能够入土为安。”父亲长出一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力与心酸,
“我们也没想到,芳芳会变成鬼魂,打扰这片租客与邻居的生活,要不然说什么…”
父亲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愧疚与懊悔。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也是情非得已,但是你们有意隐瞒这种行为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伤害和困扰?你们考虑过吗?”
房东的眉头紧锁,虽然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同情,但他也明白错误必须得到纠正。否则,这种事一旦成为常态,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接二连三的发生。
“李叔,我们公司的公益墓地争取的怎么样了?”
启明问道一旁的李叔。他多少了解过目前墓地的价格行情,好的墓地动辄几万,甚至上百万,次一点的也需要按照平方或者整座收取费用,这对于一些本就拮据,困难的家庭而言,无疑是沉重的负担。
“应该月底就能完成手续,如果需要提前使用的话,我可以去催一催。”
李叔回答道。虽然公司并不是专门的慈善企业,但是尽自己所能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也是启明和皓霖的初衷。
“让芳芳的骨灰存放在那边,等手续完成后再择日安葬吧,毕竟摆在家里,不仅是邻里间的议论,对于周边租客也会造成很多不便。”
启明继续说道。
“嗯,我明天就去问问情况。”
李叔点头答应。
“谢谢,谢谢。”
夫妻二人听到启明愿意为他们提供解决方案,以缓解当前的困境,心中涌上无以言表的感激。
他们深知自己手中并无什么贵重的礼物可以回赠,也明白在如此深重的恩情面前,任何物质上的答谢都显得微不足道。于是,他们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只能以最廉价,却也是最淳朴的方式——磕头,来表达他们内心最真挚的感谢。
“你们这样做,尽管是出于无奈,但出发点却是不妥的。采用隐藏的做法只能暂时回避问题,然而给这些租户们带来的却是持续的鬼魂困扰,他们的身体和精神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如果女儿了解父母的所做所为,她又会得到安息吗?”
启明和李叔连忙扶起两个人,并以严肃语气告诫道。
“我们愿意补偿大家,也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
夫妻二人相互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出这句话。显然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事件随着房东退回全部租金,芳芳父母给予李瑶、月妍一定的补偿与真诚的道歉后而告一段落。随后启明免费为整个房子举行了一场净化法事,来消除周围邻居与其他租客的疑虑和恐惧。在公司的安排下,芳芳被暂时安置在临近的殡葬服务中心,等到墓地手续办妥后,再择日举行安葬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