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烟火气
原本赵媛也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聊一聊，毕竟像段清寒这么忙的人，应该不会对这样的综艺感兴趣。
她甚至都想好了，对方在说了“没有”之后，自己还可以随便聊点什么，就当做每日的分享了。
没想到段清寒听了自己的话之后，没什么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下换成赵媛有些吃惊：“你居然还看了？”
“也不算看，但是稍微了解了一下。”段清寒说得也很坦诚。
这下赵媛才反应过来，可能因为今天第一天播出加上阵势确实比较大，不管怎么说，像段清寒这种人肯定要了解一些新闻的，所以能听到也很正常。
果然，段清寒下一句话就说道：“因为今天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还听到有员工在说这件事，似乎还挺有热度的。”
他这么一说，赵媛当然不停点头：“我也是，我刚刚才看完没多久。”
“我们都没想到第一期播出会有这样的话题度，本来我们都以为这种偏纪实类的综艺没什么人喜欢，毕竟你看我们这种医生每天上班都很枯燥，似乎也没什么好记录的。”
不过在说完之后，赵媛还是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不太懂现在的行业需求，毕竟有需求才会有市场嘛，想了想，我之前也很喜欢看什么模特选秀啊，或者律师求职应聘这种综艺……可能大家都有自己想看的东西，也都对除了自己行业以外的职业感兴趣吧。”
段清寒听到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笑了一下：“也对，毕竟你之前一直叫我资本家。”
赵媛脸上一窘，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你那个不叫职业！资本家和普通的打工人是两码事！”
“可是你之前说你也很好奇。”
段清寒慢悠悠的说道。
“那可能也是因为你的原因，而不是资本家的原因。”赵媛研没想到段清寒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因此顺着对方的话说着，“你看我就不好奇其他资本家是什么样的，毕竟我对他们训诫员工就毫无兴趣。”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段清寒笑了一下。
赵媛意识到，原来刚刚这句话有点暧昧，不过既然都说了，倒也没有不承认的必要，只能随便补救了一下：“本来就是这样！”
“那你现在还好奇吗？”段清寒问。
“好奇是好奇，但是我觉得那些工作内容应该是你们的公司机密吧，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赵媛笑眯眯的跟着他一起开玩笑，“段总能赏脸，让我去当个前台就不错了。”
段清寒当然不会因为这样的玩笑生气，反而脸上的笑意还更浓了一些。
赵媛说好奇是真的，但好奇归好奇，自己也确实懒得主动去探究。
好奇的原因是，自己确实从大学开始到后面进入医院一路上都还算顺利，因此没有感受过这种……电视剧里都市白领的感觉，所以对这样的大厂集团还是很感兴趣。
但是她自己也知道，毕竟自己想象中的，应该只是电视剧呈现出来的某一部分，但事实上只要进了公司，大部分还是牛马打工人，每天为了kpi，绞尽脑汁，谁也不比谁高贵。
至于对段清寒好奇……那也仅仅限于因为他是段清寒而已。
“我听说好像综艺后面会拍到你们科室，”段清寒不着痕迹地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会拍到你吗？”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些歧义，段清寒又多说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什么紧张或者不适应？”
“本来我是觉得没什么的。”
赵媛想了想说道。
这也是她自己在今天看完节目之后的真实想法，不过那个时候因为夏眠还在忙，自己也就没有追着她说太多。
但是既然段清寒问起来了，那自己也可以趁势说一下。
“之前我一直觉得不过就是多了几个摄像头嘛，而且自己工作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基本上就当做挣一点流量，给科室里面付不起治疗费的病人就行了，”赵媛说道，“但我没想到第一期反响居然会有这么多……”
“紧张了？”
段清寒问。
赵媛思考着，然后摇了摇头。
“倒也说不上紧张……”她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一开始确实觉得没什么，不过以我上网冲浪的经验来看，就怕我到时候可能没注意什么细节，莫名其妙被放大了，然后恶意解读……”
其实赵媛也并不是在说自己的担心，甚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考虑过了，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跟夏眠有时候有一些相似，就是对这方面的事情、对外界的看法并不太关心。
不过夏眠不关心是完全因为她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对于工作和生活都很认真，更何况她也不会去把时间花费在这种地方，所以毫不在意；而赵媛仅仅是只想过得开心一点，主打一个随性而为，甚至有时候会好奇别人怎么看自己——但单纯只是好奇，反正自己也不会改。
只是还没等她说完，段清寒就先开了口。
“节目组不会恶意剪辑。”他淡淡地说。
赵媛顿了一下：“你今天看了评价了？好像节目组的确也不会这么做，当然我的意思是，就算节目组不会恶意剪辑，但是当代网友本身就是自带放大镜的，发生一些误会和歧义是难免的。”
赵媛只当段清寒是看了评价，却忽略了对方口中的肯定，毕竟在说到剪辑的时候，连一句“应该”都没有，十分笃定。
“那也没有关系。”段清寒说道，“就算真有这种情况发生，也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听到他这句话，赵媛终于从对方的语气里感觉出了一点点情绪，停顿了两秒才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在……担心我？”
段清寒也并不是一个会拐弯抹角的人，因此在听到赵媛这么说，甚至都没有避开视线，而是很肯定地点头：“嗯。”
对方承认得很快，反倒让赵媛有点不好意思，结果先避开视线的人竟然是她：“……本来就是个打酱油的主角，又不是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都这么大人了，就当帮科室创收、帮病人挣点治疗费，说不定后面我们绩效就提上去了呢。”赵媛顾左右而言他地说。
赵媛说完之后抬头看了段清寒一眼，一不留神就撞进对方的眸子里，没想到他还一直看着自己，但是又好像……似乎有一点欲言又止。
但是她现在一下子也想不出段清寒会有什么欲言又止的，因此也没有多想：“你这表情，好像我要去参加变形计一样。”
这句话终于让段清寒笑出了声，刚才那一点微妙的紧绷感也消失了，他再次像之前一样变得松弛，而下一秒似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来，碰了碰赵媛的头发：“如果真是去那种节目，那我可能就不是要问你紧不紧张了，可能会直接用点手段，把你掳走。”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好像刚才自己的动作……实在是太自然了些。
只是赵媛好像重点是在段清寒那句话，似乎也没有意识到他刚才的举动，反而有一些好奇地问：“真的啊？”
“我还以为你没看过那种综艺。”赵媛十分意外的说。
“不管看没看过，但是总之知道形式。”段清寒收回手，好像是在心里庆幸，赵媛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个动作，于是难得有一些不那么镇定地补充了一句，“总之是去吃苦的。”
“那都是我读书的时候看的东西了。”赵媛也跟着点点头，不过实在是觉得刚才段清寒的举例有一些新奇，因此接着说道，“不过要是真的有那种节目邀请我，你真的会把我掳走？”
“嗯。”段清寒倒是一点也不带犹豫的点点头，“没必要没苦硬吃。”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从你口中听到你说这种话。”赵媛的声音忍不住也扬起来了一点，“这种带着强烈个人色彩和意愿的话。”
“难道我以前……”段清寒本来想顺着她的话继续开玩笑，但是说到一半就已经停住了。
如果是以前，可能赵媛就非常体面地不再继续往下提，可是也许是因为今晚的氛围的确还算不错，也或许是两人之间不再是过分客套有礼的关系，因此她依然开口继续说道，“如果是你以前，一定会带着一点礼貌的建议性，而不是这种类似于已经做好了决定的样子。”
“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段清寒自嘲地笑了笑。
“那不叫了解，这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赵媛趁机显摆着，故意骄傲的说。
这一次段清寒也有一点想如刚才那样伸手，不过还好，他在有这样的举动之后就已经克制住了，然后把手收了回来。
毕竟克制以外的举动，一天有一次就不错了。
段清寒是一个非常会克制自己的人，因此这样安慰着自己。
他也觉得今天的自己跟之前区别都很大。
段清寒其实也考虑过要不要把实情告诉赵媛，毕竟的确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在每次想要开口的时候，对方都会分享似的跟自己提起这件事，倒让自己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毕竟其实段清寒扪心自问，他自己也无法非常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用别的方式当做借口，其实谁都会，比如跟赵媛解释只是跟股东商量过之后，想要把这个综艺打造成一个大ip，所以才愿意投这么多钱，又或许是跟赵媛说，因为自己比较在意，所以想有一点参与感……
然而段清寒其实自己知道，这些都不足以构成，他有一些不理智的理由。
就算是要投资，这一次手笔也太大了一点。
段清寒在心里有一些自嘲地想，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每次赵媛对此毫无怀疑地跟他分享相关的事情时，又让段清寒心里的心虚增加了一层。
或者也不是心虚，只是开口的难度。
不过还没等段清寒想明白，赵媛已经继续跟自己说了起来，果然还是跟中医有关的：“关键是之前观察室也没有官宣会有新嘉宾，但是在临开播的时候居然发现宁纪泽愿意参与愿意加入……这就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吧？”
赵媛给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能请到宁纪泽的，肯定证明节目组里面有认识对方的人。”
段清寒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赵媛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还以为段清寒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你不知道吗？反正就是这几年来红得发紫，话题度特别高的影帝。”
“按理说像这种级别的人估计忙着采风忙着拍戏，居然还愿意来参加这种不上星的新综艺。”赵媛以为他不知道，因此还顺便解释了一下，“说他炙手可热，不仅是因为他的外形和实力，加上身份可能比较尊贵，好像听说家族的背景实力也很雄厚，出来演戏也只是自己的个人兴趣，说是什么演不好还得回去继承家业之类的……”
段清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动作很轻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句话倒是真心的。
虽然自己并不直接负责这档综艺的监制和制作，但是也大概知道里面会请到什么嘉宾，其中魏之霖一开始汇报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会有这样一个人加入。
毕竟就算节目组经费充足，也没想过真的能把这样的人邀请过来，因此其实最开始的邀请函都没有想过要发。反而是对方好像听说过这件事，主动询问了相关人员，说可以加入观察室做一个嘉宾。
制作组当然对这个消息兴奋不已，因此肯定也是很快答应了。
当时宁纪泽跟节目组说的是，自己可能后面有类似的工作要做，所以想要了解一下相关情况，因此才来参加这场综艺的，当然也没有人多想，就当他真的是为了自己的新电影采风。
其实这个原因段清寒是可以跟赵媛说的，不过现在赵媛还不知道自己跟这档节目有关联，所以段清寒想了想，还是找不到一个出口，怎么跟她解释。
段清寒自己也明白，可能自己说了之后赵媛应该也不会有太明显的反应，可是这也是他第一次隐瞒别人，因此还是有一些拿不准。
反正赵媛那边还要录制，可能后面就会知道了。
段清寒这么想着。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事。
因为这样的犹豫，一直到他离开，还是没有开口。
其实段清寒今晚在赵媛家的时间并不长，本质上也只是给她送了一份糖水之后陪着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就主动下楼。
段清寒从来不是会让人为难的人。
不过这一次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多餐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甚至还跟着他的脚步一直到了门口。
这几天赵媛一直有帮多餐梳毛打理，虽然暂时不能洗澡，但也已经用宠物湿巾和宠物干洗的东西基本上把身上脏的地方差不多清理过了，现在看上去终于能分得清哪一部分是白毛，哪一部分是黑毛，更有了奶牛猫的独特气质。
多餐在门口看了看，赵媛有些担心它会跟着跑出去，正想让段清寒把门开小一点，不过小猫好像还是感应到了，出去之后就是别的地方了，因此在探了半个脑袋出去之后，就又主动缩了回来。
这个动作对于两人来说无疑是惊喜的。
说明多餐已经渐渐认识到自己的领地，也许还没有很清晰的意识，但是下意识已经知道，这个地方好像是自己可以拥有的，不用再去淋着雨的灌木丛居无定所的垃圾堆……或者充满汽油味的车底。
“看来你这几天的照顾是有用的。”段清寒说。
“多餐现在都认识你了，说明你在这刷脸也成功了。”
赵媛也笑着回答他。
这一次段清寒没有让对方送自己下楼，只是让赵媛在门口看着，不用再往前一步。
因为害怕多餐真的跑了的缘故，所以赵媛也并没有坚持。
于是段清寒来等电梯的时候，就看到赵媛跟多餐一人一猫探着两个脑袋，一大一小地望着他。
又因为门是虚掩着的，有温暖的黄光顺着客厅透进来，在这一刻，烟火气是具象化的，而非某一个触不可及的符号。
段清寒忽然就有一些挪不动脚步。
想要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会儿，多看一眼这样的画面，好像想把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不过像是担心，如果自己再不下楼，可能就真的会舍不得离开，他眼神温和，但在电梯门打开以后，就先一步转身离开。
段清寒的这一处居所离这里很近，开车也只需要十分钟，而在他路过那间糖水店的时候，看着外面排队的人们，忽然就觉得有些恍惚。
他其实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幸福，也从来不会自怨自艾，知道自己的条件其实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优秀了，有太多人还挣扎在温饱或者生死线上，如果这个时候再抱怨，显得有些怨天尤人。
但他也没有明显的感觉到浓烈的幸福，好像从那一匹小马的离去开始。
自那以后段清寒不再考虑自己喜不喜欢，而是应不应当。
事实上他做得也很好，曾经也会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一直走下去。
所以当时自己跟赵媛第一次见面时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一开始找借口不想去是觉得没有必要，后面再见过对方之后又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协议的方式……但没想到一步一步走来，却是现在这种状况。
但段清寒一点也不后悔，甚至觉得现在状况才是自己需要的。
如果真要说点什么后悔的话，那就是自己应该更早一点做好决定的。
虽然更早一点……段清寒在心里沉默了一会儿。
早一点好像自己也没那个机会。
虽然现在好像也不见得有这个机会，但至少从目前来看，总是往更好的方向走的，就像赵媛说的那样，一切都会好起来。
段清寒虽然看着表面温和，但实际是因为心里主意从来认定了就不会更改，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其实是急躁的。
如果认准了目标就一定会努力往前跑，生怕跑慢一点都会影响对结果的需求。
所以他曾经以为如果非要结婚，那么结婚这两个字就是一个定式的结局，既然排斥不成，那还不如直接找一个有相同理念的人，一步到位去构成这样的结局。
段清寒有的时候甚至在回想，如果自己一开始不是以这样的目的跟赵媛说话，那他们两个人会是什么情况。
他甚至能回想起来自己那一天跟赵媛第一次见面之后的细节。
如果以他平常的视角来看，那无疑是一场不堪回顾的乌龙，毕竟两个人在见面之前都说了谎，而且是非常离谱的扯淡。
可现在看来……段清寒居然觉得，这也是一段不错的回忆。
毕竟能留下鲜活印象的，总比平淡更有趣。
段清寒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去跟赵媛说其实综艺就是自己投资的事，不过却十分清楚地确定，刚才自己路过糖水店时，忽然心血来潮想亲自送来的决定，倒是真的做对了。
说来也感慨，从前段清寒做任何决定都是波澜不惊的，可如今也会囿于烟火气中，朦胧地感受到一点以前自己没有触碰过的，新生活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