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登门道歉
从城北的别墅区到宁家车程非常远。
因为对方身份的原因，住的地方自然也是稍显偏僻的山上豪宅，要过去几乎就横跨了大半个城市，而中途还遇上了堵车，活生生在市中心塞了半个多小时。
等到了那边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了。
因为是自行造访，没有提前通知过，所以还得先去跟山脚下的管理员说明情况，才会有人接他们上去。
章希乾今天穿的本来就比较显眼，加上又好好拾掇了一下，有种年轻气盛的英气，一看就非富即贵。
门口的保安还有点发愣，他就已经走过去了，报了自己的身份。
一说出自己的名字，保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一想到姓章，一些这几天在圈子里广为流传的八卦让他醍醐灌顶：“哦！你是，你是……”
然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十分精彩。
章希乾倒是不在意，好像没看到似的还点点头：“我可以进去么？”
保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前两天搞得很大，生怕他这次过来又是在闹事的：“你……我……”
章希乾心想原来这件事情不知道被传成了什么版本，轻笑一声：“放心。我是来道歉的。”
但很明显保安不太相信这个说辞，皱着眉头狐疑地又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
其实作为保安的直觉可能是想把这个人轰出去的，毕竟这件事情上流圈层现在几乎人尽皆知，虽然闹起来的是章家的独子，但不管怎么说以宁家的身份多多少少，有点没有颜面。
但今天的章希乾看上去也的确有种诚恳的态度，甚至不敢让人相信他就是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拒绝话的人。
正僵持着，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徐叔？是有人来了吗？”
听见这个声音对方终于松弛了一些：“宁小姐，这是……”
宁沐秋穿着松弛但不随意的长裙，状似好奇地走过来，好像真的跟章希乾没有提前说好似的：“你——”
两人的目光交汇了一下，章希乾眼睁睁看着宁沐秋露出讶异的表情，然后又很快转换成羞赧，走过去小声跟保安说了什么。
没过两分钟，他就看见刚才犹犹豫豫还拦着自己不让进的尽职尽责保安换了一副神情，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过来，但却没有再阻止他，而是彬彬有礼的过来打开门，把两人请了进来：“请进。”
“宁先生今天有客人，”他跑在几人前面，“我去帮您说一声。”
眼看宁沐秋也要跟着人过去，章希乾自然上前一步：“不用了，能让我们进来就已经很感谢了，再麻烦你去打扰宁叔叔也不太好。”
这个态度明显让保安的想法转变了一些，终于露出一些放心的表情，然后看了旁边的宁沐秋一眼：“那宁小姐……”
“没事没事，就让他去吧。”宁沐秋笑眯眯地开口，“徐叔你去忙你的就好了。”
宁沐秋好像在家里果然有种魔力，温顺听话，性格又好，很难让人不喜欢。
果然，听她这么说徐叔也就不再坚持，只是最后看了章希乾和他母亲一眼，就继续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了。
章希乾说了会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带着母亲只是怕她不放心，现在两人进来之后他安抚似的跟母亲耳语两句，叮嘱她没有必要替自己出头，他都会自己解决。
尽管眼里依然弥漫着担心，但她最终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无声说好。
宁沐秋也很乖巧地走过来对着她笑：“阿姨好，听说您喜欢红茶，正好我爸爸那边刚有一罐国礼茶，等会给您泡来尝尝。”
她的语气分寸都拿捏得很好，足以令人喜欢，不管会不会联姻成功都不会让人讨厌。
章希乾的母亲好像也被感染了，跟着点点头：“宁小姐客气了。”
“什么客气不客气的，你们都来了，我肯定是要好好招待呀。”宁沐秋对着对方眨眼。
她一路上带着两人往前走，还为了避免气氛凝滞，还主动找话题，就好像章希乾真的是临时起意造访，而不是两人昨天在微信上迅速做下的决定。
宁家果然是比他们更厉害的世家，底蕴浓厚而不会盛气凌人。
一路走过来遇到几个园丁佣人，看上去都是温和而礼貌的。
只不过因为心里还有事，章希乾的母亲实在没空欣赏这一路的美景。
正忧心忡忡走着，就听见宁沐秋一句“到了”，然后就踏入玄关扬着声音朝着里面说话：“爸爸！有人来啦！”
宁玖骁声音威严，但在跟女儿说话时就会松和许多，虽然还没看到人，但章希乾就已经听到对方的声音：“你怎么又出去了？这是去接谁？”
章希乾看着宁沐秋还想走过去说，干脆自己先一步走上前去：“宁叔叔，是我。”
“什么，”宁玖骁一开始还没看清，结果一抬头发现面前的是章希乾的脸，表情瞬间就变得微妙起来，“这不是章家的小公子么。”
其实说实话，宁玖骁这态度已经比章希乾预想中的要好的很多了，他甚至都做好了被劈头盖脸骂一顿的准备，毕竟这种事情对他们宁家来说传出去就会成为谈资。
“宁叔叔，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怨气，所以我是来道歉的，也为我那天晚上不成熟的言论感到羞愧。”毕竟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章希乾教养这方面还是没得说，看上去是真诚的，又不至于卑躬屈膝。
他垂下眼：“我知道这件事情伤害到了宁小姐，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任性导致的，我这次来向您赔礼道歉。”
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宁玖骁看到了他身后的章希乾母亲，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章太太也来了。”
章希乾的母亲沈玉也对他点了点头：“犬子无状，所以登门道歉。”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现在两人态度的确还不错，加上宁玖骁本来也就对章家有点了解，知道章太太的体面和章希乾素来的任性。
因此现在一个曾经无比体面的人，和一个之前散漫随性的人都站在自己面前，为那一晚的话登门解释，别的不说，至少在诚意上算是给了宁家当天丢掉的脸面。
更何况现在宁家还有别的客人在，此刻也十分震惊地看了过来，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么快就会有了转机。
宁玖骁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而且之前宁沐秋一直表现的对章希乾很有兴趣，不至于现在就撕破脸，因此宁玖骁虽然还有一点不悦，但还是说道：“不管怎么说，先坐下吧。”
“只是因为你们突然到来，现在又说晚饭时间，可能没有额外的准备……”
“不用额外的准备。本来就是我的不对，我又怎么能以客人的身份来享受这一切。”章希乾说道。
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如果放在半年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因为一件小事，在宴席上公然忤逆父亲，或者说，他会对着一个几乎没有谋面的长辈低声下气的道歉，他说不定都会听都笑起来，说编都编不出这么离谱的事。
但好像妥协这是一夜之间会发生的变故，也可能是想要努力一搏却最后被一盆冷水浇灭，或许是看到母亲眼中无奈又难过的眼神，好像自己的任性换来的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快乐——毕竟许多事物都有代价，人并非不需要偿还。
因此他现在的感觉几乎可以说是平静的，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也理解了所有选择。
而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挽回，挽回因为自己任性所造成的损失。
“实在抱歉，因为那天我自己的原因，有些脾气上头想跟父亲对着干，我并非对宁小姐有任何不满，全都是我一个人的原因。”
沈玉在身后看着，又心痛又跟着对对方点头。
“宁先生生气是应该的，这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处理好，实在是……”
“这有什么的呀！”宁沐秋很会适时的出来打圆场，让气氛不至于太过僵硬，她走过去用很甜的声音勾了勾自己父亲的胳膊，“爸，你真有这么生气呀？”
她这么一说，宁玖骁有什么气都不会再明显的撒出来了，只是他还是不想那么快就原谅，毕竟这婚约是他们章家更得利些，没想到当时先拒绝的还是他们，这真的是实实在在的下了他们家的面子。
因此他绷着脸没有立刻说话。
章希乾当然也知道他的担忧，因此没有后退一点：“我知道您的顾虑，更何况宁小姐是您的宝贝女儿，而我会为此弥补我带来的损失。”
“因此造成的影响，我也会去努力向大家解释，绝不会让宁小姐遭受任何一点的委屈。”
大概是最后这一句终于把宁玖骁说得稍稍提起了一点兴致，他这才终于重新正眼看过来：“那你想怎么解决？”
“本来承蒙宁小姐青眼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如果她愿意让我补救，我当然会尽我所能。如果她不愿意，那我也会用别的方式进行其他的补偿。”
一旁的宾客看到这样的阵仗都惊住了，心想过来宁家吃个饭还有这种好戏看，这不得等回去之后好好跟别人八卦分享一下？
然而章希乾好像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似的，微微低下头：“至于宁小姐想怎么处置，我就任由差遣了。”
他今天来的时候本来就特意收拾了一番，加上足够诚恳但不卑不亢的态度还算是拉到了一点好感，宁玖骁的语调终于缓和了一点，不过话里的内容倒还没有：“那也得看我们家小秋还能不能看得上你。”
章希乾浅笑了一下：“不管有没有这个机会，对我来说都是幸事。”
宁玖骁眉头皱了一下，好像也没想到那天那个还十分坚定的说着不会订婚的人，现在居然已经这么会说话了。
宁沐秋好像听到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还扯了扯自己父亲的袖子。
宁玖骁被自家女儿这个小动作搞得有些心软，但又觉得绝对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人，因此又哼了一声：“花言巧语，倒是厉害。”
章希乾自知应该点到为止，便也不再继续说着保证的话，只等宁玖骁自己考虑。
他来之前就说了要自己解决，果然没让沈玉为自己收拾烂摊子一点。
“还算是有点担当。”宁玖骁眉目冷厉地扫了他一眼，“那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那也是我应当领受的教训。”章希乾对上他的眼睛。
“我还以为小章公子平时只会玩玩赛车混混日子，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面。”
大概是这句话忽然让章希乾回想到了什么，这一次倒是真挚地苦笑一下：“也没有。我的确是在舒适圈里泡大了，少了点推己及人的共情力。”
宁玖骁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站在章希乾身后的沈玉一眼：“章太太家教有方，我本以为像他们这种公子哥根本就不会考虑这些，能想到就已经算是进步了。”
毕竟是大家族，宁玖骁也有几个混不吝的外甥、侄子，他们也喜欢开赛车泡吧游手好闲，但跟他们一比，眼前的章希乾看起来似乎要靠谱上不少。
只是沈玉自然是知道章希乾为什么会这么说的，她心下有点苦涩，但在这样的场合下也只能跟着笑笑：“是他自己的感悟，宁先生过奖了。”
宁沐秋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然后从一旁的点心架上取了块焦糖肉桂苹果派，走过来问章希乾：“你要不要吃啊？今天现烤的，味道特别好。”
宁玖骁不带责怪地看了她一眼：“小秋饿了？那就先吃点东西吧？”
然后这才看过来：“那你……”
章希乾自然知道拒绝：“我本来就是来道歉的，不用理会我。”
“那你就吃个苹果派呗！”宁沐秋凑近了一点，“我去叫阿姨给你拿个小碟子。”
有她从中作调和剂，四两拨千斤的把本来一场可能会剑拔弩张的对峙无声化解了。
这种好意不会再拒绝，章希乾接过对方拿来的盘子，配合着吃了一口苹果派。
而沈玉也终于坐下来。
这时本来就在宁家的客人已经看够了这一场热闹，接下来的事情肯定也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了，懂事的客人就应该早点离去然后分享八卦。
于是原本还在吃饭的宾客纷纷站起来：“那宁先生你们继续聊，我们还有点事情就先回去了！”
这种话术推辞大家都心知肚明，宁玖骁自然也没有继续留人，随意地点头：“尽兴就好。”
客人哪敢说不尽兴，连忙点着头就说说笑笑的出去了。
晚餐撤了下来，厨房给几人上了些甜点和饮料。
这一次别人走了，本来还没有聊完的话，就可以继续说了。
宁玖骁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看上去是暂时接受了章希乾的道歉。
只是根本的事情还没有聊到。
那就是那过的订婚的事情。
而宁家作为被拒绝的那一方，自然不可能再主动提起来。
这样有些微妙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章希乾还是主动开了口。
“宁叔叔。”他刚说了几个字，就看到宁玖骁瞬间抬眼看向自己，想来也是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他的开头还是再一次道歉，然后这一次是看向了宁沐秋，“如果宁小姐还愿意……”
“当我们小秋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宁玖骁继续冷哼一声，好像对这句话不是很买账。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有这一个给宁小姐将功补过的机会，”他抬眼说，“我很乐意重新告知所有人。”
“我会告诉那些人，一开始就是我追求的宁小姐，我只是那一天担心自己失败，才会自卑任性说出那些话，我从来没有拒绝过她，更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种可能，会尽全力的保护她的名声……”
虽然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至少从明眼上来看，是宁沐秋对章希乾有很明显的好感，但章希乾这么做，无疑是给了一个巨大的台阶，而且也相当于把所有的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不管看热闹的人站在哪一边，都不会让宁沐秋的名誉再次受到什么影响。
自此，宁玖骁的眼神终于从不满到戒备再到缓和，这次没冷哼了，原本压下去的嘴角也变得平直：“终于说了句像样一点的话。”
“但这也不是你想决定就能决定的，”他当然会给自己女儿面子，于是看向宁沐秋，“我做父亲的本来就主宰不了什么，都得看你们年轻人——”
“爸！”宁沐秋这时适当地开了口，“你怎么这样！”
就好像是因为父亲的提点变得不好意思了似的。
沈玉纵观全局，知道现在是自己该说话的时候了，温和一笑：“宁先生，那这次就让我们章家来，我看两个孩子相处的也不错，怎么样？”
宁玖骁看着身旁女儿亮晶晶的眼神，最终也说不出什么来。
“那爸爸我吃饱了！”见父亲点头，宁沐秋立刻放下餐具，然后当着所有的面冲着章希乾招了招手。
然后再对父亲说：“爸爸，我能跟他说几句话吗？”
“就几句，很快的！很快就下来。”
眼看自己女儿都这样了，这件事情好像很快就得到了解决，效率很高且非常成功。
宁玖骁最后也只能拿她没办法似的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