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仪回头望去,见对方一副小二的装束,有些不明所以。
“你认识我?”
那小二将手中端着的饭菜连同木盘一起放在桌子上,才从怀中取出来一块用绢布包着的东西。
“上次小人的弟弟捡到了娘子掉落的东西,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小人,恰好小人当时正是给娘子送菜的其中一个,娘子气质不凡,穿着又与那日一样,因此小人便认出了娘子。”
那小二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绢布打开,露出里面的珠花小簪来。
宋仪顿时就想起来早上的时候吉祥还说自己掉了一根簪子,本来以为已经随着城西的宅子化成灰了,没想到是上次用膳的时候掉在了香悦酒楼里。
“多谢。”
宋仪接过簪子,下意识就要从袖袋里面掏钱给那小二酬劳,小二连忙摆手。
“那位客官已经给过奖赏了,姑娘就不用再给了。”
宋仪顺着小二的手看向沈千秋,颇为意外,倒是没想到两人还有这样的交集,却不知道沈千秋也同样有些惊讶。
两人的目光隔着一层薄纱在空气中交汇,沈千秋一时间有些恍惚,宋仪拿着簪子的模样与当年那个小丫头似乎重合了一瞬。
当时的小丫头也是这样拿着簪子,只不过脑袋上还顶了两个小包,一脸欢喜地叫他沈哥哥。
话说起来,当初那个小丫头如果顺顺利利地长大了,现在应该就是宋仪这般大了。
沈千秋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涩。
宋仪看不懂沈千秋脸上的表情,只好对沈千秋俯身行了一礼。
“多谢沈大人。”
沈千秋这才发现虽然宋仪有些彪悍,但是她的礼仪还算得体,与之前在其他非京中之外见过的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倒是又有些不同。
天子脚下的那些深宅女子,从小的一言一行都极尽规矩,宋仪倒是和她们有些相似,浑身的气度像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小姐一般,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这样的礼仪,若不是从小培养,恐怕是达不成这样的效果的。
等小二离开后,宋仪便将那珠花小簪随手插在了发髻当中。
沈千秋回过神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宋大娘子今日出来,怎么身边也不带个仆从之类的?如今这临安城可是乱得很。”
宋仪站在沈千秋面前,她不是很能看穿沈千秋这个人,因此沈千秋没有发话,她也不敢直接坐到他对面去:“我那婢子有其他事情要做,我就一个人来这酒楼里面用膳了。如今临安城确实乱得很,但是我想到有沈大人这样的明官坐镇临安城,倒也不是很担心了。”
沈千秋这下倒是看透了宋仪,这宋大娘子虽然年纪轻轻,但别的不说,阿谀奉承的本事倒是有个十成十。
沈千秋懒洋洋道:“宋大娘子来这三楼恐怕不只是为了用膳吧。”
宋仪点头:“明人不说暗话,我来这里是因为瞧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和沈大人要调查的事情有关。”
沈千秋没有立刻说话,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了几下,才问道:“宋大娘子说的这个人是指王守仁呢,还是说今日和王守仁会面的那个人。”
宋仪心中一惊,随即拱手道:“沈大人智谋高远,什么都瞒不过沈大人。”
沈千秋:“这些奉承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宋大娘子只需要告诉我,你是与王守仁还是另外那个人有仇?”
沈千秋一下子就戳到了事情的关键。
宋仪:“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沈大人,我与今日与王守仁会面的那个女人,也就是我的后母确实有仇。”
“哪种仇?”
想到秦氏,想到上一世父亲和弟弟的遭遇,宋仪咬牙,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翻涌的仇恨,她一字一句道:“血海深仇。”
沈千秋被宋仪的话挑起几分兴趣。
“哦?什么血海深仇,说来听听。”
宋仪深吸一口气,才道:“那人是我的继母,她的弟弟就是将我迷晕拐到城西巷子的人,她与她弟弟情谊深厚,我不相信她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管她是主使还是知情,她意图害我之事,不必多说。因此我说我与她有血海深仇没错吧,沈大人。”
宋仪这话半真半假,她与秦氏自然不止这么点仇恨,但是她不想和沈千秋这么一个陌生人念叨太多,他只要知道,她讨厌秦氏是有动机的就行了。
就算经历过落水一事,临安城大部分人还是觉得秦氏对她宛如亲子,如果不拿出来一个理由,以沈千秋的智商,定然会怀疑到她自己身上去。到时候若是被沈千秋这种人关注上,那她可谓是处处受限,得不偿失了。
秦琰这一出拐卖,倒是歪打正着给了她一个光明正大收拾秦氏的理由。
沈千秋好奇道:“如今拐卖一案尚未结案,宋家也不过是一个商户,你也没个人脉,你怎么就知道你是被秦琰所拐卖的?”
宋仪:“本来我也不确定,但是今日早上我后母来找过我,她与我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我,让她弟弟被沈大人收拾了,与沈大人和我同时相关的事情就那么一件,那么我后母的弟弟究竟是做了什么,便可得知了。
刚好我今日带着婢女出门的时候偶遇我那后母打扮低调进了这香悦酒楼,我自然是要过来一探究竟。怎么样?这个理由沈大人可还满意?”
沈千秋拍了拍手:“宋大娘子的聪慧程度,实乃沈某罕见。”
宋仪:“沈大人过誉了,若是我真的这般聪慧,也不会差点被人发现了。”
听到宋仪的话,沈千秋身旁的清风忽然咳嗽了一声,宋仪和沈千秋的目光同时看了过去,清风又恢复了那副高冷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