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幼幼回到帝都的时候,情绪已经缓和了很多,尤其是在接到屈老的电话,知道了司机大叔的故事后。
司机大叔人叫耿强,早年放荡不羁,仗着自己是觉醒者,没少到处挑衅,搞了一堆敌人,可他不在乎,因为他确实足够强大。
双拳难敌四手,司机大叔终于在一次敌人的暗算中濒临死境,是路过的屈老出手救了他,自此司机大叔一直在帮屈老做事。
而司机大叔的女儿,是他的一次废土中常见的风流中诞生出来的,女人在生下孩子后,发现司机大叔仇家众多,便不准备再跟着司机大叔。
而她生下的女孩自然没了利用的价值,没有价值的人会被抛弃,这是废土后穷人家默认的事实,司机大叔虽然有足够的金钱养育孩子,但是他没有时间和精力,更害怕他的仇家找上门,反而害了孩子。
所以,女孩从小被寄养在一对老夫妻家里,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一位父亲。
许幼幼听到这里,忍不住泪流满面,所以,这样深沉的父爱,女孩完全不知道吗?司机大叔死了之后,连思念他的亲人都没有了吗?
可她也清楚,不知道对于小女孩而言是最好的结局,不会悲伤,会快乐长大,这才是一个父亲最期望的事情。
“我想去看看司机大叔的那个孩子,你陪我一起去,可以吗?”
许幼幼蹲在邢砚超旁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邢砚超的状态,从回来开始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连窗帘都不愿意拉开。
她知道,司机大叔的死和小女孩的事情勾起了邢砚超小时候的回忆,看着自己的母亲那样惨死在面前,任谁都没办法轻松治愈。
她没有学过心理学,这些年对邢砚超的关注和引导虽然一直很重视,但遇到这样的时候,还是让邢砚超陷了进去。
现在,她要想办法把邢砚超拉出来!
邢砚超也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对劲,可是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当年母亲在巷子里让黄超叔叔带他走的身影,是父亲和两位叔叔跟着秦家部队离开的身影,是秦殇之地外,他们无论如何加快速度也没能进去的崩溃。
他试过打开窗帘,让阳光照耀在自己的身上,可是这样做,他连那些身影都看不到了。
许幼幼之前想过很多办法,想要从这间屋子里面把邢砚超带走,但都没有成功,但她想着,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个女孩或许可以。
果然,邢砚超同意了,哪怕他仍旧要求把整个车厢的后半部分全部陷入黑暗之中。
到了目的地,是帝都紧靠围墙的楼宇,这里楼宇密集,几乎窗户对着窗户,挤挤挨挨,透不进几丝阳光。
许幼幼皱眉,这里的生活环境除了安全,都不如荒野之中让人心情愉快。
或许帝都也是怕居民们长时间居住在这里心理扭曲,每几个这样的楼宇群落之外,就会建一个市民广场,让没有工作的孩子老人们,可以在这里晒到太阳,放松心神。
许幼幼和邢砚超就是在这里见到了司机大叔的女儿。
女孩儿一身洗的发白的衣服,难得的是没有任何破旧补丁,头上的麻花辫随着女孩的跳跃一甩一甩,带着活泼与无拘。
“真好。”
这是邢砚超这段时间以来,唯一一次主动说出的话。
这让许幼幼忍不住,带着邢砚超再靠近一些那个女孩儿。
大约是两人的目光太过专注,女孩儿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并向两人走了过来。
“你们是来找我的吗?是要给我带什么东西吗?”
女孩儿似乎很期盼,这样许幼幼有些疑惑,她想了想,直接从空间介质中掏出了一套连衣裙。
这是司机大叔空间介质中的东西,许幼幼猜测这是给女孩儿准备的。
果然,女孩儿接到连衣裙很开心,哪怕这套裙子有些大,并不合身。
“你们等等我,我去换个衣服。”
女孩儿欢快的上楼去了,许幼幼和邢砚超两个人便坐在广场的椅子上等待,他们有些奇怪,为什么女孩儿这样自来熟,完全不像是废土中的其它人,冷漠到了骨子里。
“你们也是孩子父亲派过来的人吗?”
一个年迈的奶奶凑了过来,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也?
许幼幼仰脸问道:“老婆婆,以前除了我们,还有被人过来吗?”
老奶奶立刻明白这是头一次过来做事情的人,当下来了谈兴,坐在了许幼幼的旁边。
“可不是,每次都搞什么慈善捐助、朋友来访这种由头,但是耿秋其实早就知道了,她的养父母根本就没想过瞒她,她也能理解自己父亲的处境。每次都很配合的接过东西、拍照片,这孩子心里是个明白的,她父亲很爱她。”
老奶奶说着说着就不说了,不是因为耿秋回来了,而是因为一直坐在小姑娘旁边的小伙子居然哭了。
她讲的很感动吗?
不至于,没有吧?
老奶奶默默挪了两步,然后借口看孩子,一溜烟跑了,浑然不觉得自己本来就一直抱着自家的小孙子。
许幼幼没有过多关注老太太,邢砚超能哭出来是好事,她也有点想哭。
司机大叔的父女之情从来都不是单向的,只是可惜他到死都不知道女孩儿早就知道了。
许幼幼拉了拉邢砚超的衣袖,询问道:
“以后,我们一直帮司机大叔看望耿秋,好不好?”
邢砚超点了点头,司机大叔对耿秋的期望和爱意,跟他的爸爸妈妈对他的爱意并无区别。
所以,死去的妈妈一定希望他好好活着,快乐的活着。
而还不知道生死的爸爸,也会有着同样的愿望。
他,不该陷在思念和回忆里面。
两人没有等太久,女孩就换好了那身明显偏大的衣服站到了两人面前。
许幼幼立刻明白,很快拿出相机拍了两张照片。
照片里的耿秋,笑容明媚,朝气蓬勃,就像是所有父母期盼的那样。
三人寒暄了几句,许幼幼和邢砚超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耿秋很小声地问了一句:
“他现在还好吗?”
许幼幼身形僵硬一瞬,慢慢回过头去,想要说什么,就见女孩急匆匆解释道:
“我不会去打扰他,也不会违背他的心意去见他,我只是,只是”
“他很好,看到你这样健康阳光,他一定会很开心。”
许幼幼的话仿若一针强心剂,让耿秋的笑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而这个笑容,对于许幼幼和邢砚超而言,更是这一个月以来最温暖的事物,带着丝丝蔓延疼痛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