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棺村。
村口一大片平整的空地上,一阵阵整齐划一的呼喊声传来。
“嗬!”
“哈!”
“嗬!”
“哈!”
伴随着少年们稚嫩的呼喊,紧随着的就是皮鞭破空呼啸的尖戾声和大声训斥。
“王折寿!手臂上移一分,马步定稳,小心待会儿老子把腿给你砍下来!”
“李不死,你他娘的拳头软绵绵的,像个娘们儿!是不是真想变成娘们儿?”
中年汉子挥舞着手中皮鞭,任由上面的鲜血飞溅。
“你们要记住,锻体!只要练不死,就得给老子往死里练!”
这时,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少年闻言撇撇嘴,低声反驳道。
“二叔,您就知道怎么折腾我们都死不了,才这样说,我是真不想锻体,我想修行,想当仙人!”
被称做二叔的中年汉子闻言,嗤笑一声。
“李抬棺!你以为老子愿意教训你们?不好好锻体,等明儿个黑山的执事来了,瞧不上你等,真以为在村子里继续活着是一件自由逍遥的美事?”
“我告诉你!别说当仙人,就是等你经历过成年诅咒,你就知道那滋味儿了,现在给老子继续!”
又是一阵鞭子抽动的声音,少年们再不敢怠慢,枯燥乏味的继续开始出拳。
在众人锻炼的空地旁,有一棵巨大的杉木,旁边也站着几名少年。
他们几乎都是身体残缺,瘦弱不堪,正眼巴巴的盯着前方,时不时还跟着锻炼的少年们比划几个动作。
面容清秀却透着苍白之色的韩暮身体健全的靠坐在衫木树下,他双眸灵动十足,在一众懵懂山野少年之中倒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他目光快速的游离在两拨少年之间,偶尔停留在场中的中年汉子身上。
饶是此时日上三竿,迎着朝阳的他也只觉遍体生寒,后背发凉。
三个月之前,韩暮还是土生土长,随时准备上任的祖国花朵接班人,有着光明未来的正经地星人。
他又暗自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倒了哪辈子的霉运,穿越到这个诡异世界,继承了一个同样是个倒霉蛋的孤儿的身体。
这是个有大恐怖的世界!
这是个被长生诅咒掌控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会正常的老死。
在十六岁成年之前,人们普遍都是精力旺盛,气血饱满。
可当在成年后,便会经历一次长生诅咒。
在这个过程中,人们意识会清晰的感知到身体和外界的一切。
但是会不可避免的承受剧痛,幻觉,五欲炽盛等一系列折磨,一直到身体僵直,如同尸体一般不能行动。
同时血肉枯败,内脏萎缩,失去一切正常人体的生理机能。
若是熬不过去,就会变成一具还有着思维意识存在却只能一动不动,等待腐朽的尸体。
但是熬过第一次长生诅咒后,也有着巨大的好处。
那便是不会再惧怕正常的疾病和寿元用尽的死亡。
随着作为人的生命体征的失去,收获的便是长生。
没有疾病,没有饥饿,虽然会日复一日缓慢的衰老却寿元无尽,与世长存。
落棺村经常有老人承受不住这种另类的长寿,想要痛快求死。
但是被长生诅咒的人们也不得不直面这种痛苦,苦中作乐,时不时为老人们抬棺送囍。
在他们落棺村的堂庙之中,甚至还供奉着一位已经活了八百年的老祖宗。
韩暮也曾好奇的前去祭拜过。
那老人全身血肉已经化作黑黝黝的木质,盘坐着蜷成一团,若不是还有着微弱的呼吸声,韩暮几乎都以为这就是一座雕像。
自此以后,韩暮便开始在村子里打探着消息,各种各样的消息。
他不想变成堂庙那老人的模样,知觉还在却永远被禁锢在躯体中,浑浑噩噩的长生。
他也不相信在这诡异的世界,没有办法对抗长生诅咒。
等到空地上的少年们锻体结束 ,在中年汉子的骂骂咧咧中一哄而散。
韩暮也似乎晒够了阳光,便和身边的少年们打了声招呼,艰难的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时不时遇到一些村民。
韩暮都一一有礼貌的打着招呼。
然后在村民活得长久而麻木的目光中回到了简陋不堪的院子。
说是院子,不过只是简单的在几间茅草房子周围插了几根木头桩子,简单的圈出一小块地。
韩暮走过理出沟壑的土地中间,地里一根根绿苗已经破土而出。
那是村里统一要求每家每户种植的寻常药材。
这也是落棺村最主要,最正常的经济来源。
他看也没看一眼药材苗的生长情况,从村口回家这短短的一小截路就已经让他气喘吁吁,眼前发黑。
但韩暮没有立刻休息,反而慢慢的关上门,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等到确认外边没有村民经过,他才小心翼翼的从木板床下挪出一口黑漆漆的坛子。
坛子在挪动的过程中,里面哗啦啦的传出液体碰撞的声音。
等到韩暮揭开坛盖,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顿时涌了上来。
韩暮看着大半坛的血液,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
他在村里打探了很久的消息,才从一些讳莫如深的村民口中得知。
黑山有仙人,或许有对抗长生诅咒的办法。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到方圆几百里的各个村落收取血税。
同时,也会将一部分适龄的少年带走,前往黑山修行仙法。
所谓的血税,便是眼前这一坛子的人血。
也只有交足了血税,才能兑换一个前往黑山接触修行的名额。
村里其他能交得起血税的,家里无一不是人丁兴旺,银钱充足。
而韩暮想要凑足一个名额,要么去抢其他人的血,要么就是抽自己的血。
可落棺村也是个有秩序的大村落。
韩暮见识了那些熬过一次长生诅咒的精壮强横的村落护卫队的手段之后,便识趣的打消了杀人抢血的念头。
那么想要获得进入黑山的名额,便只有抽自己的血了。
韩暮摇了摇头,将脑海中愈发杂乱的念头强压下来。
他缓缓闭上眼睛,沉心静气,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果然,当韩暮再次睁开双眼时,一缕鲜红的血气从大黑坛中涌起,在他面前扭曲交织。
不一会儿,一张血色字幕出现在他眼前。
“韩暮,十五岁,凡俗之身(未经历第一次长生诅咒)”
“你当前肉身精血持续亏损中,一成、两成、两成半。”
“注意!若无补药休养,你将在全身精血亏损至四成时提前迎来第一次长生诅咒!”
这字幕自从韩暮穿越过来后,就出现了,目前暂时只能准确的反映出韩暮自身的状况和洞察一些事物,作为唯一的金手指,也算是聊胜于无。
韩暮谨慎的了一眼,再次确认了上面关于精血的信息。
这个世界果然诡异,在前世地星上,普通人失血超过百分之二十就会有生死危机。
而在这里,损失四成血液还不会死,只会迎来那恐怖的长生诅咒。
他开始点亮油灯,拿出小刀熟练的在火上炙烤,随后忍着剧痛刮掉手掌上已经微微结痂的伤口。
因为多次放血的缘故,伤口并没有立刻有鲜血流出,只是在惨白的皮肉裂口间慢慢渗出一点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