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从那件事之后，阿里斯就不再对着满月许愿了。她也不再向上帝祈祷，更没有费尽心思去寻找那些民间偏方。
“听说皇后疯了。”
“也是……换成谁都受不了吧……”
对于宫人们的窃窃私语，阿里斯已经毫不在意了。除了睡觉，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荡。起初，侍女长安娜还会劝阻她，但后来看到她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就渐渐放弃了，任由她去了。
“陛下为什么还不废了皇后？”
“陛下真是太温柔了，可是这样下去，帝国迟早要乱套的！”
“是啊，是时候立个继承人了！”
那些议论的声音，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阿里斯已经分不清了。她只知道，不停地走动，才能稍稍平息她心中的烦躁和不安。枯萎的花草，冷清的宫殿，还有游走在其中的自己……希望，似乎已经离她远去了。
“天冷了，晚上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只有安娜，还会关心她几句。
“陛下又送茶来了，十年如一日，真是有心了。”
只有闻到帕特里克送来的茶香，阿里斯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这款茶是帕特里克特意为她调制的，用来纪念他们的婚礼。每次品尝，都让她感受到丈夫的爱意。
“陛下他……一直对我很好。”
阿里斯抚摸着身上的首饰，喃喃自语道。这些都是帕特里克命人打造的，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快到月圆之夜了。”
想到又能见到帕特里克了，阿里斯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明天王后要来，您早点休息吧。”
“嗯……”
王后又要来逼她吃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了吧？阿里斯已经习惯了。反正，那些东西从来就没有起过作用。
“希望这次，能平静地度过……”
阿里斯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
不出所料，王后这次来，脸色依然很难看。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她的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疯狂。她不由分说地拉着阿里斯的手，径直走进了寝殿。
“王后，这里是皇后寝宫！”
侍女长安娜想要阻拦，却被王后一把推开。
“我有急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给我滚出去！”
看到王后如此反常的举动，阿里斯示意安娜先退下。她隐隐感觉到，这次的事情恐怕不简单。
“砰——”
寝殿的门被重重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阿里斯看着母亲，只见她双眼通红，仿佛要把阿里斯生吞活剥了一般。
“母后……？”
“你每天都吃了什么？”
“什么？”
阿里斯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母亲。然而，王后却像着了魔一般，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厉声质问道：
“我问你，你每天都吃了什么！”
王后的眼中充满了疯狂，阿里斯被她吓了一跳，甚至忘记了挣扎。
“你成为皇后之后……是不是每天都在吃什么东西？好好想想！一定有！”
王后的表情太过可怕，阿里斯根本不敢多问，只能努力地回想。
“不是正餐，是每天都会吃的东西……”
阿里斯的大脑飞速运转，很快，她就想到了答案。除了正餐，她每天都会吃的东西，只有一样。
“陛下为了纪念我们的婚礼，特意命人调制了一种茶，我一直都有喝……”
“从婚礼到现在，一直都在喝？”
“嗯……他每個月都会让人送来。”
王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仿佛一块千年寒冰。
“拿来！把那茶叶给我拿来！”
“母后，到底怎么了？”
“快去！”
阿里斯不敢违抗，连忙从寝殿的抽屉里拿出装茶叶的盒子，递给了王后。王后一言不发，拿着盒子转身就走。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真正的悲剧，才刚刚拉开序幕。
……
等待王后消息的日子里，阿里斯食不下咽，寝食难安。偏偏就在这天，也就是帕特里克每个月都会来的月圆之夜，王后带着答案来了。然而，这个答案，却让阿里斯如坠冰窟。她焦急地等待着帕特里克的到来，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
“不会的，不会的……”
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只要帕特里克来了，就能还她一个清白，结束这场噩梦。
“陛下。”
看到帕特里克的身影出现在寝殿门口，阿里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扑到他怀里，泪水夺眶而出。一直以来，她在他面前都是温柔体贴的，何曾像现在这般脆弱无助？
“阿里斯？发生什么事了？”
帕特里克温柔地搂住阿里斯，关切地问道。看到他那双深邃的绿色眼眸，阿里斯心中的委屈和恐惧再也抑制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陛下，有人……有人要害我！”
帕特里克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
“是真的！母后她……她发现，陛下送给我的茶里，被人下了绝育药！一定是有人，知道我每天都喝这种茶，所以才……”
“阿里斯……”
“我好害怕，陛下……到底是谁要害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为无法怀孕而自责，甚至在梦中都会被惊醒。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有问题，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陛下！我……我本来是可以怀孕的，都是因为……都是因为那该死的药！”
阿里斯哭得梨花带雨，几乎站立不稳。帕特里克心疼地将她扶到床边坐下，柔声安慰道：
“别怕，阿里斯，冷静一点。”
“陛下，您一定要相信我！请您……请您彻查此事，找出那个幕后黑手，还我一个公道！”
她曾经也幻想过，像普通女人那样，和心爱的男人结婚生子，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然而，这一切都被那个藏在暗处的凶手毁了！十年的青春，十年的等待，就这样被无情地践踏！阿里斯无法原谅，也绝不原谅！
然而，在愤怒和悲伤之余，阿里斯心中也燃起了一丝希望。只要查出凶手，解决茶叶的问题，她就能和帕特里克拥有自己的孩子，就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我……我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我……”
帕特里克心疼地用手帕擦拭着阿里斯脸上的泪水。
“陛下，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这恐怕不行。”
阿里斯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定是她听错了。
帕特里克依然温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那熟悉的温柔让她感到安心。
一定是她听错了。
“陛下，我现在可以怀孕了！只要查出凶手，不再喝那些茶，我很快就能……就能为陛下生下继承人！”
漫长的等待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她紧紧地抓住帕特里克的手臂，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说着。
“我会为您生下健康可爱的孩子的！我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再也没有人……再也没有人敢说我的闲话了！”
“阿里斯。”
帕特里克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我说过，继承人会在我想让他出现的时候出现。”
他优雅地叠好手帕，一举一动都和往常一样温柔体贴。阿里斯愣愣地看着他，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眸中充满了不解和迷茫。
“陛下……您是说……您要帮我找出那个……”
帕特里克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再次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惩罚我自己呢？”
阿里斯顿时僵在原地。
“什……么……”
“那茶，是我让你喝的。也是我，命人特意调制的。”
阿里斯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
“为……什么……”
“我一直都说，继承人会在我想让他出现的时候出现，我没有骗你。”
帕特里克的语气依然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皇权需要稳固，不能受任何外力的影响，尤其是你的母族，莱昂家族。”
为什么，他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些话？
为什么，他能如此理直气壮地伤害她？
“等到你父王年老体衰，或者……驾崩之后，我自然会让你生下继承人。”
为什么，他能一边说着如此残忍的话，一边还能保持着那副温柔的表情？
“陛下……您……您是说，您……您给我下药？”
她还是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
“可以这么说。”
帕特里克点了点头，轻轻握住阿里斯的手。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你要理解我，好吗？”
他的语气，就好像他们只是发生了小小的争执，而他正在好言相劝。他的手依然温暖，但阿里斯却觉得无比陌生，仿佛被毒蛇缠绕一般，让她想要逃离。
“你对我……”
阿里斯的声音颤抖着，她猛地甩开帕特里克的手，心中的愤怒和屈辱再也无法抑制。
“啪——”
她扬起手，狠狠地扇了帕特里克一巴掌。
“……你竟敢打我？”
眼前白光一闪，阿里斯就被帕特里克狠狠地摔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然而，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她心中更多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帕特里克竟然，打了她？那个温柔体贴的帕特里克，竟然动手打她？
“我做错什么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难道不明白吗？”
帕特里克轻轻揉着自己被打的地方，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委屈。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反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向大人控诉。十年的夫妻情分，在他眼中仿佛什么都不是。他甚至没有想过要扶起阿里斯，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冷漠和厌恶。
“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要个孩子……我多么希望……你看到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帕特里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没有，我为什么要心疼？”
他的语气依然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你不是也一直在安慰我吗？说我……说我可以……”
“我说过，孩子会在我想让他出现的时候出现，我没有食言。”
帕特里克的绿眸中充满了真诚，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错，错的是阿里斯，是她太过于执着，太过于敏感。
“如果你真的想要孩子，那就等到明年吧。”
他自顾自地做了决定，霸道而又残忍。
“好了，别再闹了。”
帕特里克说着，伸手将阿里斯从地上拉了起来。阿里斯踉跄着站起身，依然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次就原谅你了。”
他的声音依然温柔，脸上依然带着那招牌式的微笑。然而，这笑容落在阿里斯眼中，却比任何时候都可怕。那是一种与温柔完全不符的冷漠和残忍，让人不寒而栗。
“早点休息吧。”
说完，这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便转身离开了。留下阿里斯一个人，站在原地，面对着已经彻底崩塌的世界，彻底崩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