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唯，你出来一下，我跟你爸有事跟你说。”
是母亲。他们回来了。
年唯已经猜到一会儿和他们的对话内容了。
呆坐了一会儿，随后利索地换了衣服，迅速地走到门口打开门，扶着楼梯下了楼。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了，家里灯虽然都亮着，却依然没有一丝温暖的氛围，寂静无比，隐隐有些压抑。
家里法式轻奢的装修，客厅中间做的挑空，六米的高度，华丽闪亮的流苏吊灯优垂落在客厅的正中央。父母此时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茶静静地等她。
年唯径直走过去，坐在了他们对面。
年斌喝了口茶，敛着眉，问：“你是怎么想的？”
这是继上次吵架之后他们第一次对话。
本来就和父亲不对付，再加上上次吵架的事件，两人的气氛一如既往地很不和谐。
“我的想法重要吗？”年唯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盯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
年斌握了握双手，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道：“年唯，我和你母亲，年轻时忙于工作，对你缺少陪伴和关心，是我们的问题。
但是我和你母亲也带给了你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自你十二岁来湘城以后，作为你父亲，我亏待过你吗？你吃的用的穿的哪样不是我给到你最好的！现在家里有困难，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帮？”
“老公。”眼见他讲话有点刺，秦兰英眼神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对面沙发坐了过来。
她握住年唯的手，面容和蔼地看着她，柔声说：“唯唯，你爸最近忙，脾气有些焦躁，你别往心里去。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边家条件那么好，你嫁过去肯定比现在过得好啊，而且人家边淮条件那么好，学历又高长得也帅，再怎么说你嫁过去都是百利无一害啊。”
年唯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看了眼她向来恋爱脑夫唱妇随的母亲，又扫了眼父亲，笑着说：“真的是这样吗？
最近爆出来的新闻看了吗？”
年斌和秦兰英皱眉盯着她。
“盛天集团大公子边景，娶妻三任，前两任暴毙，最后一任一年不到因为家暴女方起诉离婚，现在还在离呢，听说家产一分都分不到。
边盛天，两任老婆，家暴前妻，最后小三上位。边淮是原配的儿子，却不参与家产分配，在国内当大学老师。他们家什么情况你们不了解吗？
我嫁给谁？还没离完婚家暴成瘾的边景？还是那个被欺负的窝囊废原配儿子边淮？”
年斌眉头越皱越深，训斥道：“你从哪里看来的乱七八糟的谣传，我和边盛天结识那么多年都不知道这种事。
他和他前妻是和平离婚的，而且边景的妻子都是因为生病去世的，家暴更是谣言，他们家儿子我见过，个个根正苗红的。
而且边盛天很宠爱他和前妻的孩子，是边淮自己不愿意接手企业，才给边景打理的，他们一家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你真的是脑子烧糊涂了，这么好的亲事都不愿意，我告诉你年唯，你不去有人上赶着去，人家边盛天看得上你是我们家的福气，就我们家现在这个状况，你看谁敢接手！”
年唯目光直视他：“接手？暂且不说这个。真有你说得那么好吗？你仔细调查过吗？就凭你的直觉？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些是真的，我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们家的人很不正常。我朋友找私家侦探给我查过了，嫁给他们家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他们家的关系非常畸形，我要是真的嫁过去，才是真的不幸。
你就只在乎你的公司，你的利益，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现在为了收拾你的烂摊子要牺牲掉我。
你把我当你的女儿吗？我对你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年唯越说越激动。
“我十二岁那年，张开成，那个你的大客户张总想要猥亵我，我跟你说了，你当时是什么反应？
你为了跟他的合作，为了公司的利益，为了钱！你当做看不见，让我忍气吞声。我跟你，早就没有父女情义了，你根本就不配当我父亲！不用再威逼利诱了，我的态度永远都不会改变，这个婚，要结你自己去结！”
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吼着的。
年斌用力地拍了下茶几，力道大得震落了桌子边缘的茶杯，茶水洒落了一地。
秦兰英急忙上前。
斥责道：“小唯，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爸说话！”
“你真是不孝啊！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年斌气息不稳地吼道。
“我们俩除了有血缘关系以外还有任何亲情吗？你不配做我爸！”
“年唯！你怎么……”
“啪！”秦兰英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此时场面鸦雀无声，气氛仿佛凝固住了。
“呵……”年唯嗤笑一声，几缕头发随着巴掌痕迹紧贴在脸上，她拨开了眼前的头发缓缓捋到耳后。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站起来，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转身大步往楼梯走去。
“年唯！”年斌在她身后喊道。
她缓缓站定了，没回头。
年斌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个女儿就是那么犟，非要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你二叔，今天心脏病发作，还患上了罕见的脑瘤，前几天发现的，现在人在icu，每天都需要很多钱，我们家现在这个情况你也清楚，你江叔不愿意借钱给我，现在所有的人，都在远离我。公司已经撑不了几天了，如果你不愿意，我跟你母亲顶多离婚，我一个人承担所有债务，但是你二叔需要器官移植，还要做脑瘤手术，他熬不了多久。你自己想清楚吧。我们家已经无路可退了。”
…
年唯回到房间后反锁上了门，捂着脸，埋在枕头里大哭。
尝试给二叔打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二叔的心脏病不是不严重吗，怎么会这样，还患上了脑瘤。她竟然不知道。
她可以放弃财富过苦日子，也可以和父母断绝关系一个人孤零零地活，但是她却绝不能忍心，让二叔痛苦地死在icu。
想到现在二叔还躺在医院受病痛折磨，她心如刀割。
二叔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亲人。他先天发育不良，肢体畸形，还有先天性心脏病。只能待在老家干些农活，至今未娶妻，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但他特别纯朴善良，从小到大一直对她很好，把她当成亲女儿一样对待。
父母小时候创业压根没管过她，她一个女孩被留在农村老家，爷爷奶奶抚养，但他们重男轻女，对她也是散养。她在乡下被小孩欺负，被人说没父母养，被恶心的亲戚惦记打量，都是二叔一直关心她保护她。
年唯哭了很久，一夜无眠。
最终妥协了。她没办法做这样无情无义不孝的人，这个世界上她可以对不起任何人，却唯独不能对不起她二叔年毅。那个视她如亲生女儿般坚韧的男人。他的一生，已经够凄苦了。
她是他唯一的倚靠，他亦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