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梨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她正处在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里,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脑袋还有些昏沉,一时间,她还以为自己这是在楼野的小屋中,可身下柔软的大床、四处可见的帷幔、甚至是那满墙的壁画都在提醒着她,这里是一个未知的地方。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对,楼野,楼野呢?
居梨连忙起身,打算下地寻找。
她刚推开门,就见到了守在门外的两个婢女。
婢女见她出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急忙上前想扶着她回去休息。
“姑娘,您怎么起来了?家主吩咐过要让您好好休息的。”其中一个婢女轻声说道。
居梨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这俩侍女扶住了胳膊,她们一左一右,动作轻柔坚定,将她架了回去。
“家主?金闻泽?那楼野呢?”
居梨用力挣扎着,想要摆脱这二人的钳制。
也不到这俩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居梨挣了半天也没挣开。
这时金闻泽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手中端着一个瓷碗低眉跟在他身后。
居梨眼尖的发现了他,“金闻泽,快让她俩放开我。”
金闻泽见状给了两个婢女一个眼神,二人顿时松开手,福了福身,快步走了出去。
没了二人的控制,居梨站稳身子,有些焦急的看向他,“楼野呢?”
在水漩涡中,她曾朦胧间看到过楼野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的身影,临着晕过去前,她又仿佛看到了浑身带血的楼野摔落在不远处。
可当时她的意识太过模糊,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都宛如幻影般虚幻,令她无法确定这些是否真实发生过。
“他在隔壁还没醒来,居姑娘不必着急。”金闻泽示意她坐下听他说,指着小厮手中的碗,让她先把药喝了。
经他一说,居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这一阵细密的痛意,刚刚太着急,她甚至没注意自己身上的伤。
这药中金闻泽特意添加了不少对修士恢复有益的珍贵药材,居梨端过碗直接一口气喝了下去,伤口的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
喝完,就一脸急迫的看着金闻泽。
金闻泽只得把昨天下午所见给她复述了一遍,那时她虽意识昏厥,但他是清醒的,眼睁睁的看完了昨天楼野和水莹对战的全程。
他不是不想帮忙,只是那时他的灵力已经耗尽,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居梨听他说楼野是为了救她,才伤成这样的,她心里一紧,睫毛颤了颤,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楼公子无性命之忧,只是他身上伤处太多,何况海妖最后那一水剑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好在偏了几分,所以没伤到根本。但一时半会儿他还醒不过来。”
一听他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居梨皱起眉。
“我已经给他喂下了莲魂丹,这莲魂丹是难得的丹药,可以说有着起死人肉白骨之效,所以居姑娘放心。不出几日,楼公子一定恢复的完好如初。”
金闻泽给她保证着,这丹药他也没说谎,炼制它的材料珍贵无比,所以总共也没几颗。
虽然它没有提高修为的作用,但光凭可以吊住命这一点就已经让人疯抢了,他这颗也是好不容易得到的。
居梨不可置信的瞥了他一眼,起死人肉白骨?
这药这么牛掰,金闻泽居然舍得?
这还是金扒皮吗?
“二位是我金某乃至金月酒楼众人的救命恩人,金某还不至于那般忘恩负义。”
金闻泽对人心一向拿捏的很是到位,此刻看到居梨的眼神,便猜到她是何意,所以出言解释道。
何况,这药他留着也无用了。
“那我去看看他。”居梨起身往外走。
“居梨姑娘身上还有伤,还是多休息一下吧。”
“无碍,不疼了。”
居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屋中静悄悄的。
居梨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目光紧紧锁定床上的楼野。
他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面色有些苍白,脸上的几道红痕让他的眉眼看起来有几分凌厉。
上身里衣松垮的搭在身上,只能隐约遮住胸膛和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其中左胸上方最深的那道剑痕,被层层纱布包裹着,但仍可见到纱布上隐隐渗出的淡淡血渍。
看他这样,居梨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眼眶渐渐湿润,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喉咙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又酸又涩。
被卷入水莹的水漩涡时,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掉了。
起初她还想着,等到了地府,这次她定要找那老阎王好好算算账,争取下次投个好胎。
到了后来,漩涡越转越快,窒息感不断围绕着她的时候,她只想到了楼野。
想起他最开始给自己买的那两套漂亮的云缎裙,秋天的那套她还没来及穿。
又想起他说要教她识字,可惜她还没学完。
还有楼野给她的玉戒,她也还没还。
……
此刻,在这里真真切切的看见他,她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她不想找老阎王算算账了,也不想再投个好胎了。
她想一直就留在这里…
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一波又一波的困倦与疲惫不断袭来,居梨的意识逐渐模糊,迷迷糊糊中她想了很多。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被老阎王送到这里后发生的点点滴滴,许多曾经被忽略的细节此刻也变得清晰可见。
最主要的是,她好似看清了自己的心。
……
太阳西沉,余晖渐渐消散,躺在床上的楼野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随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已经被包扎过的地方,楼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估计自己这是在金闻泽的地方。
忍着身上的痛意,他撑着胳膊艰难的坐了起来,想去看看居梨的情况。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侧头趴在床上,安静睡着的她。
她身上的衣物已经换过,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秀眉轻皱着,一些细密的小伤口在她的娇嫩白皙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楼野下意识的伸出手,想去抚平她那微蹙的眉头。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及到她的眉毛时,只见她那纤长的睫羽轻轻颤了颤。
楼野猛的缩回手,骨节分明的手掌藏在衣袖中紧紧握成了拳。
“你醒了?怎么坐起来了?你伤这么重需要静养的。”居梨睁眼就看到床头靠坐的人,她连忙起身,扶着楼野让他躺回去。
女孩手心的体温透过他的里衣传来,许是他对自己刚刚举动的心虚,没由得的,让他有些心慌意乱。
楼野顺着居梨的力道乖乖躺下。
“你要喝水吗?我去给你……”
想起他已经昏迷了这么久,或许会渴,居梨转身准备去将桌上的茶杯拿来。
倏地,一只大手有些着急的握住了她的手腕,没让她走,“我不渴,你都伤哪了?我看看……”
楼野想问半天的话终于有机会问出来了,他实在是不放心。
居梨背影一僵,装作不经意的抽出手,借势拉开自己的衣袖,缓缓转过身来。
“我的伤没什么,都是皮外伤,过几天就会好了。”
只见她莹白的手臂上到处是细密的小伤口,虽然有些密集,但是照比楼野的,已经好太多了。
楼野抿着唇,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没说话,这才是一只手臂,可那漩涡无情,她伤的又怎会只是一只手臂?
一时间二人谁也没说话,各有所思的垂着眸,屋里的气氛静谧起来。
半晌,楼野干涩的声音响了起来:“太晚了,去休息吧。”
居梨眼神不自在的从他的脸上移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推开自己的屋门,她把自己重重的摔在柔软的床铺上,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眼睛。
这可怎么办是好?
前些日子时不时的心脏乱蹦一下子找到了原因。
原本她还以为是自己心律不齐,结果事实却是自己心动不已。
她躺在床上转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殊不知,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个。
楼野躺在床上,捂着自己胸膛上方的伤口苦笑,原本想着默默照顾她就好,藏好自己的心意。
可心意这东西好像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藏住的,它根本不受控制。
她一靠近,他这颗心就控制不住的泛起涟漪。她一受伤,他更是担心的不行。
漫漫长夜,二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何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