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接着笑说:“对了,考虑到这些学子们有孤儿,或是家中实在艰难的赤贫户,我们这里还可以包吃包住,持续向他们提供笔墨纸砚和蜡烛。”
这些学习用品里,最费钱的就是纸张,可白糖在淘宝上买很是便宜,所以出手很大方。
这句话落下,那少年明显有些动容,自卑惯了的人,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抬起头期待的看了白糖一眼,就匆匆把头低下去,耳朵尖都冒着晶莹的粉色。
“好啊!好一个勤工俭学!这主意很好,这些孩子们大都是有骨气的,他们也不愿意白白受人资助,能让他们靠自己的能力为第一楼做些什么是最好不过的。”李夫子抚掌称赞:“这办法很好,难得你这么有善心,我替那四名学子在这里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白糖赶忙谦虚道:“我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
李夫子并不是喜欢客套之人,三言两语就绕回到主题,介绍着身边的少年:“他叫陈文生,原本家住在榆阳府,也是户殷实人家,故而家人送他自小念书,可惜,他家突然遭逢变故。”
李夫子说完长长的一段故事,白糖沉默了。再看向那名叫陈文生的少年时,目光里就带了浓浓的怜悯。
陈家世世代代经营祖传的酿酒铺子,酿出的米香酒十里飘香,价格公道实惠,老百姓们无不称赞,是远近闻名的好酒。
陈家酿酒的祖传方子历来传男不传女,可陈家老两口到四十多岁才得了陈文生这么一个独苗苗男丁,眼看着陈文生在念书上头极有天赋,往后必然是要走科举之路,老两口就发起了愁,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酿酒坊,该由谁来继承?
于是,就在六年前,陈父从同族一户人落魄家领回来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做继子。那孩子生的五大三粗,瞧起来很是憨厚老实,不但为人勤快,还天生力大如牛,一人便能搬起半人高的大酒缸。
他肯吃苦,不计较得失,没几年在酒坊里站稳了脚跟,从管家到伙计没有一个不赞许他的。
陈老爷年事高了,又瞧这继子是个能担得起家业的,便渐渐把酿酒坊里的生意放下,全都交给继子。哪知道,却是养了个白眼狼。
酿酒坊里的老伙计一个个因为各种原因被驱逐出去,慢慢都被替换成继子提拔上来的人,从盘点到进货再到出货,一切生意皆都由继子一个人说了算。
管家察觉到不对,几次三番隐晦的提醒陈老爷,憨厚的陈老爷却摆摆手,说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再说,这人既然已是过继到自家,那便如同自己的亲儿子一般,自家的儿子在自家的酒坊里掌事,无论做出什么安排那都是为了生意着想,他想做什么都由着他。
陈老爷的信任,让继子越发肆无忌惮。直到有一天,吃饱喝足出门散步的陈老爷,突然想到了自家的酒坊,一向不过问生意的他打算去找账房先生查查近半年的账面时,才蓦然发现,连账房先生都换了张陌生脸。
陈老爷震惊,不单是老账房不见了,那些跟了他一辈子的老伙计,全部都消失不见。从大伙计到小伙计,所有酒坊里的人,再没从前的老面孔。
新账房战战兢兢的拿出账本,一看之下,陈老爷气得浑身发抖,竟是连续数月的亏空。不但如此,陈家祖祖辈辈勤劳攒下的财富也所剩无几。
陈老爷这才明白,这几年里那继子是不声不响的把自己家的金山银山都给掏空了,银子转移到什么地方他是不知晓,当他亲自去那继子的本家看时,见到原本穷苦的一家人,居然住着高门大院,继子的亲生爹娘竟有十多位仆从服侍着。
陈老爷这一气,头痛病就犯了,回家躺在床上竟再也没起来,带着愤怒和不甘咽了气。
陈夫人是位贤慧胆小的妇人,硬气是硬气不起来的,老爷这一去,家里没了主心骨,哪儿斗得过羽翼已丰的继子,这继子在外人面前惯会来事,城中没人说他的不是,只道是他对爹娘孝敬的很。
私下里却是恐吓威胁殴打母子俩人,终于在一个大雪天的夜晚,承受不住的陈夫人咬牙带着儿子离开陈宅。
亏的陈夫人娘家还有人,就带着儿子来青临县投奔娘家哥哥。回到娘家来,总算有一口饭吃,哥哥开明,极力说服嫂子,让聪慧的外甥去德才书院继续念书。
嫂嫂难相处,这两年的日子寄人篱下,自是不必说。陈夫人只等着自己的儿子将来考上功名就熬出头了,到那时,儿子便会为死去的老头子报仇,争回属于他们该有的一切。
谁料安稳日子还没过上两年,她的哥哥也在去年去世,哥哥人一走,嫂子立马就变了脸,直接将母子二人轰出。
陈夫人带着陈文生住进了大杂院中,陈文生的学业不得已中断,母子两个四处找活干,勉强维持生活。就在上个月,陈夫人病重,只能躺在炕上修养,身体却是每况愈下,眼看是奄奄一息,时日无多了。
“……他的情况就是这样,眼下他孤苦无依,实在是没了办法,可这孩子我最是不愿放弃,他天生聪慧,小小年纪便已在算学方面展露出过人的聪颖,若是能继续念书,来日的成就必然不可估量。”
李夫子越说越激动,紧紧的抓住陈文生胳膊:“你当如此优秀的孩子我不想帮他?我也曾劝过内人,可我家中还有二老,又有两儿女……内人多病,实是不怪内人心硬,是我没本事啊,老实说,我就是个教书匠,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若我家境再好些,绝不让这孩子荒废了。”
白糖听到这儿,就点了点头,柔声问道:“陈文生,李夫子说你擅长算学,你都看过什么书,掌握到什么地步了?”
陈文生眼圈有些红,险险掉泪,只是想到如今的状况,他是母亲唯一的希望,硬生生将那些委屈深藏在心底,满面刚毅之色,一字一句回答说:“我七岁就通读了《算经十书》,两年前还自通了三斜求积数,会圆数和隙积数,眼下我掌握的算学知识,和李夫子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