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立马训斥店里的伙计:“瞧见了没,这才是大客户,往后这样的客人来了,你可要仔细招待着,刚才那位姑娘来,你怎么连茶水都没给她上。”
小伙计脸上讪讪的,真不是他有意怠慢,而是这姑娘穿着实在是朴素,谁能想到她是位大金主。
不远处的柜台角落里,戴着面纱的女人一把丢下手中的布料,匆匆转身离开布庄。
伙计厌恶地瞪了她的背影一眼,走过去不耐烦收拾被她弄乱的布匹:“同是穿着朴素的,这位就是个铁公鸡,挑了有两炷香了,什么都没买就跑……”
白糖走在路上,大街上人流鼎沸,身后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却也没察觉到有人刻意的在跟着自己。
身后那人一直尾随她走到四方巷口,眼下不在饭点儿,这附近人并不多,她也不敢继续跟,眼看着白糖拐进第一楼中。随后她便匆匆闪进斜对面的茶庄中,坐在二楼的临街口上观望第一楼内的情况。
白糖一脚踏进第一楼里,第六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心中有些莫名不踏实,她便又退出一步,警惕地朝街外看了眼,见街道上只有若干行人,并没有人跟着自己,遂放了心。
不多会儿,布庄伙计雇车将那些凳套全都送了来,白糖招呼了孙彪和巧云两人一起清点,清点够数之后,将这些东西全部放在三楼的储物间里。
孙彪急忙走过来说:“白姑娘,反正凳套也做好了,咱们几个也没事儿,要不就先套在凳子上?我看过了,那些清漆干了七八成,套个凳套没啥影响。”
白糖知道,这人是生怕在她这里闲着。原本想答应,可又一想,过几日要拆卸楼梯,粉刷墙面,重新装修厨房等等,提前套好可不就容易脏了。
孙彪这两个人毕竟是大老爷们儿,心思粗,没想到这一层,听到她一说,顿时都不吭声了。
白糖坐下来喝了口茶,刚才巧云提到凳套,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把巧云叫到身边说:“眼下福满楼里值钱的物件儿就是些桌椅和凳套,这些桌椅我倒不怕贼人惦记,毕竟又笨又重,就算想要搬走动静也大,但这些凳套不一样,万一丢了立刻就是损失近二十两银子,我想来想去,你还是帮我把这些凳套送到家去,放家里安心一点。”
巧云觉得她有些太过小心翼翼:“怕什么,我看县里治安好的很,而且咱们每日夜里都落锁,再说孙彪小哥不一直在这里住着,实在担心,夜里我和孙彪轮流值夜就成,保证店里的东西丢不了,真有贼人来了,看我不打的他满地找牙。”
白糖说不上哪里不对,就觉得今日出门时总像是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可这话无根无据的,又不能对巧云说。
她仍是执意说:“还是小心为上,咱们初来县里,摸不清楚状况,万一被人盯上了呢。”
孙彪就点点头:“姑娘这么说也是,是得小心点儿,可凳套能搬回去,这些凳子可没法搬,一来一去的费时费力,还增加磨损,要不这样,我俩今日起就轮流在这里值夜,看管这些东西。”
白糖寻思着,倒也是,越往后要做的东西越多,总不能什么都往家里拿,遂点了点头:“又要劳烦你们了。”
“快别这么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份内事。”孙彪也在旁使劲地点着头,拍拍胸脯,示意自己一定会把福满楼守好。
时候也不早,眼见着到了中午,厨房里传来一阵阵浓郁的饭菜的香气,白糖几人忙了一早上,肚子都是忍不住咕咕叫。
胡厨子一直在里面忙碌着没露面,终于掀了个门帘,朝外头说:“白姑娘,饭菜差不多了,可以招呼大家准备用饭了。”
白糖就起身朝着孙彪、巧云两人说:“你俩先别摆桌椅了,准备用饭。”
巧云向来贪嘴,一听到丰盛的饭菜,顿时就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肚子好饿啊,我可得多吃点,下午才好帮你干活,省得叫你揶揄我吃白食不干活儿。”
“做活是小事儿,你跟着我多学学怎么做生意才是真的,难不成我还真指使你去做跑腿出力的跑堂伙计去,你以后总得帮我照管客房,张罗生意,不打起精神来怎么学做一个小管事。”白糖一边走,一边碎碎念。
巧云间歇的从喉咙里嗯出一声,看着白糖的背影,总觉得不是自己的好友,倒像是个无微不至的大姐姐,包容着她的任性,想到这儿,鼻头就有那么点酸楚。
猫到厨房里:“哇,好香啊,胡大厨,你的手艺太好了,我来帮你端菜。”
白糖夹了菜吃了一口说:“胡大厨,你这黄豆猪脚是怎么做的?我怎么觉得和在别处吃的不一样?”
胡大厨赶忙解释说:“东家指定没吃过本地黄豆猪脚,里头放了一些黄糖,是本地口味儿,偏甜,不过一点都不腻,您快尝尝,有什么意见尽管提。”
顿时,五六双筷子齐齐奔向那盘红烧肉,巧云瞬间忘了方才说到哪儿了,也赶忙去夹菜。
胡大厨的手艺很是不错,这些本地菜式都很可口,从配菜和佐料里足以看出他十分用心。白糖看在眼里,心说这青年还是很不错的,原本他今日不用这样大费周章,但他却这么做了,但凡努力的人都值得尊重。
饭后,白糖叫了胡大厨去楼上谈合约,到三楼后,她把在自己这里上工的要求说了:“你也知道段大厨和刘大厨的本事,若是在我家上工,这两位大厨都会精心指点你,让你学到更多的本事,不过却有一个条件,十年之内不许跳槽,若是有特殊情况导致你无法再来上工,你可以走人,却不许去别家当厨子,这一条你若是能接受,咱们就把工契签了。”
“我接受。”胡大厨答应得很爽快,事实上昨夜里他回到家中就想到了这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白糖会提出这个要求。
在他预想中,至少得是二十年起步。毕竟第一楼这里的情况和县里其他酒楼不一样,其他酒楼多做的是本地菜式,本地大厨并不少,跳槽到哪家都不会引起店里太大的损失,少了萝卜的坑也会很容易被填补上。
只冲着白糖这里两位京城来的大厨,还有她的菜谱她提出的十年之约就不算过分。
白糖见他答应的爽快,当下就当着他的面草拟了一份工契,两人分别把手印按上之后,一起去衙门里的官牙内盖戳。
段大厨和刘大厨的工契都不急,他们毕竟是苏凤祁手里的人,签工契就是走个形式,就是不签,他们也会老老实实在自己这里上工。但该他们得的报酬,白糖是不会少给的,甚至以后会越给越多。
从衙门出来,白糖叮咛胡大厨这几日先回去等消息,等到第一楼开工的前几天会请他过来,到那会儿一切都已就绪,三位厨子可以一起规整厨房里的东西,提前商讨开业后的菜式,购买油盐酱醋等用品。
“明白了东家,我以前在醉香楼,在这城中认识不少实惠的老字号油盐酱醋卖家,东家有需要的话,到时我都可以带着东家去。”两人说定之后,胡大厨便先一步离开了,白糖往回走着,刚走到牙行门口,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站定一看,少年穿着一身利落的藏青色短打,手里捧了一张写满字的纸,不知是什么契子,正低了头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白糖越看他越眼熟,走上去喊了一声,“明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