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易秋双眸几欲喷火,松了白孙氏的头发又去抓她衣领,近乎把人提起来,“你说啥?钱儿没了?被骗了?”
“咳咳……”白孙氏一阵憋喘,“你个屁事不顶的……你给我撒手……你伤了我老三他和你拼命……咳咳……”
她此刻嘴上若知道服软倒好,却偏偏又说了一句“屁事不顶”,白易秋连日来的憋屈在这一刻顿时积压到了极致,当下不但没松手,反倒一把掐住白孙氏的脖子,颤声说:“那十五两先不说,阿文凑给家里的三十两银子呢,也叫骗去了?”
白孙氏咬牙和他较着劲,用力瞪白易秋,“没了,一文都没了!”
她表面凶横,心里却有些慌,这时候的白易秋让人感到害怕,身上有股子疯狂劲,像得了失心疯。
“你个败家的臭婆娘!”白易秋用力又掐了一把,白孙氏险些给掐晕过去,脸上已现了哀求之色,若这会儿能张口,她指定不再嘴硬,立马求饶了。
白易秋仍不放手,像是要宣泄心中所有的怒气,扬起一拳狠狠揍在白孙氏脸上,他拳头像是围了一圈铁板似的,白孙氏整个人被打的飞出去,一头栽在对面的堂屋外墙上。
“啊!要杀人了啊!!”白孙氏沙哑地大喊大叫,眼瞧着白易秋像个杀神似的黑着眉眼又上台阶,顿时吓得从地上爬起来,没命地往白金房里狂奔,“老三!老三!你爹要杀人了!”
白金听了外头的动静,开门便瞧见他爹正阴气森森地追赶他娘,他立刻跺跺脚,“爹!娘!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白易秋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儿,他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后头抓住白孙氏,照着她的脸上又是一巴掌,“我叫你去放私贷,我叫你做美梦,这下好了,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给我败的一个字儿不剩!”
不多会儿,白家小院里便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哭声,伴随着白易秋明显拔高了嗓门的叫骂和责打声,间或有白金焦急的拉架声。
平日里家家户户都低调过日子,就数白家动静最大,邻里邻居听着他家院子又鬼哭狼嚎的,早已习惯,不知道今个又是为了什么,纷纷都出门瞧热闹。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回村里拉鱼的白礼那里。张婆子和巧云也分别找到白礼喝白糖。
张婆子神色匆匆来到白糖他们家的鱼塘,便说:“白礼啊,不好了,你爹娘在院子里打起来了,你爹发了狠,要把你娘往死里打,白金拉都拉不住,全村有半数人都上他家去瞧热闹了。”
白礼脸色一变,大惊失色起身放下手里的活计说:“出了什么事儿?”
在他的印象中,他爹白易秋是个喜欢当甩手掌柜的,凡事不爱较真,家里大小事全是白孙氏说了算,白孙氏嘴皮子利索,为人又强势,他爹多半情况不和白孙氏计较,偶尔吵的急了,也是两手一背上外头去闲转。
为这,邻里邻居的同辈经常明里暗里取笑他爹,说:“白叔,你家到底谁做着主?”
他爹每每听了,便是虎着脸儿说:“柴米油盐的婆娘做主,大事我做主!”话儿如此说,不过是为了挽回一些颜面,关起门来他照样事事妥协。
几十年来,几时听过他爹发火动手打白孙氏的?所以张婆子的话儿,让他震惊。
张婆子也有些模棱两可:“你爹打你娘时,一直骂咧着把三十两银子儿败光了,好像是,你娘在镇上被什么人给骗去了,到底怎么回事儿,谁也不知道,只知道约莫是为了钱的事儿。”
白礼听了这话儿,心下突然有些明白,知道为着什么事儿,白礼心里便有了底,当初白糖说过,三十两银子给是给了,却要看白孙氏有没有那个本事留住,眼下看来,钱儿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张婆子在场,也不好当场讨论这个,只问张氏:“打的很严重?”
张氏啧了一声儿,“怎么不严重,你娘两个眼窝子都是青的,牙齿也给打掉了,流了鼻血,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又说:“也不知你爹哪来那么大的火气,白金去拉架,也被你爹一脚踢在了身上,他那模样叫人瞧了就害怕。”
张氏和白礼说着话儿,白糖和巧云也赶过来了,白糖低声说:“我奶手里没了钱儿,这回只能卖耕地了,可她必定不愿意,可以肯定她还得上家来闹腾……今日大家都见我们回村了,现在走了只能落人口实,先留在这里静观其变吧。”
顿了顿,对巧云说:“你先上后面院子呆着,若听到前面院子里有动静,就立刻去请里正来。”
巧云点点头:“你自己多小心。”说完便转身去了后院。
白糖回到堂屋,听着张婆子问:“阿礼,你可要去看看?”
“不去了。”白礼摇摇头:“毕竟是爹娘的家事,我不好插手。
”“也是,这档口你就别去蹚浑水了。”白礼的态度张婆子也不意外,白孙氏种种做派,让母子俩生分的几乎没了感情。
她起了身,眉宇间隐隐有忧色:“就怕你娘闹着闹着又上你家来,这样,我再上那头去瞧瞧,有情况再和你说。”说完又出了门。
另一边,白家院子里被村民围得水泄不通,白孙氏躺在地上指着白易秋骂骂咧咧,白金则死死抓着他爹。围观群众也有劝架的,更多的却是看热闹的。
有几个妇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挑事说:“白叔,你打起老婶子来可真能下死手,就是不念在老婶子多年操持家事的份上,也得看在老三哥的份上手下留情啊。”
“不不不,话也不能这么说,白叔可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就得说一不二,搁在我家,我娘要敢像老婶子一样说话儿,早被我爹揍回娘家了,还能等到今天?”
白孙氏听了这些话儿,喉咙里更是抽搐的厉害,叫骂的也更响亮了:“他就是个王八蛋!还一家之主,我呸!”
白易秋顿时又要冲上来打白孙氏,被白金死死拉住,白易秋只能赤红着眼睛大叫,“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臭娘们儿!今个你别活了,谁都别活了!”
白孙氏没了钱儿,心里本就存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眼下众目睽睽的挨打受骂,老脸早就丢光了,干脆豁出去,“噌”地从地上起身,叫嚣道。
“我老婆子嫁来白家四十多年,伺候了他四十多年,生儿育女,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到如今却连个畜生都不如!白易秋,你不叫我快活,我也不叫你快活!你不是叫我死吗?我这就去死,叫大叫都瞧瞧,你是怎么把媳妇逼死的!”说着,旋风般冲进堂屋,把大门从里头坎住。
围观群众一下子沸腾起来,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真要去上吊?”
“老三,还不快进屋去看看你娘!”
“哎哟,白叔,你瞧瞧你家这叫什么事儿,好了好了消消火,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这么闹着也不是回事儿,快去劝劝你媳妇儿,说几句好话儿,可别真叫她想不开了。”
白金也顾不得再拦白易秋,松了手就往堂屋跑,砰砰砰敲门,里头不开,他干脆起了姿势,打算一脚把堂屋门给踹开。
正在这时,堂屋门却打开了,白孙氏穿着一身纯白的寿服跨出门槛。
看客们都是一愣,不敢置信地发问:“老三娘,你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