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潇一眼就认出是心腹从云城传来的信。
将信鸽腿上的竹筒解下,拆开,就见里面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云家一切安好,公子与沈小姐于二月十五成婚。
信鸽是前些日子云潇潇从临阳城放回去的,为的就是询问云家回盛京一事是否一切顺利,如今一切如常,云潇潇也便放心了。
抬手摸了摸信鸽的头,轻吹一声口哨,信鸽便扑棱棱的起飞,而后在后院角落里的木窝上落了下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本就没有睡意的云潇潇这下是彻底不困了,索性也就穿上一层厚外衫到院子里发呆。
现下已是三更,饶是临阳城气候温和,也不免有些寒凉,云潇潇却是一点不在乎,任由寒凉的夜风吹透自己的衣裳。
云潇潇单手撑着下巴遥望盛京的方向,那里有她的家人,也有她爱的人,可她却是不敢踏足一步。
云潇潇害怕,怕自己再见到他会动摇自己的念头,怕他会将自己留在盛京。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传来四更天的锣声,云潇潇喃喃出声:“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了啊。”
轻叹一声,云潇潇起身回了屋内。
翌日,容珩刚走到膳房门口,就听云潇潇不断的打着喷嚏。
容珩一脸疑惑的在她对面落坐,“冻着了?”
云潇潇轻应了一声,浓浓的鼻音掩都掩不住。
容珩唤丫头取来纸笔,干脆利落写下一张药方,让丫头现在出去抓药给云潇潇煎服。
难得体贴的给云潇潇盛了一碗汤,容珩继续道:“眼下也青黑的厉害,一看就是一夜没睡,大半夜出去赏月了?”
有一个神医做师父就是这点不好,但凡你有个什么细微变化,他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睡不着。”说完,云潇潇一脸疲惫的捧起汤碗,强装成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容珩不用问也知道她为什么睡不着,索性也就不再多说,“一会我给你再开些安神的药,你先好好睡一觉,我出去采买些过年用的东西。”
云潇潇点点头,放下汤碗,便不再吃了。
容珩也不强求,心病还需心药医,他一个局外人说什么都是白搭。
……
与此同时,盛京。
不知不觉间,一年已经进入了尾声,大臣们都已经休沐在家,整个宫里就只剩下了楚凌渊和谢蕴。
曾经热闹着的后宫,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
谢蕴早就和楚凌渊商量好,今年一并到安国公府过年,也算是凑个热闹。
谢蕴自幼身子便不好,入宫之后又受了不少苦楚,以往还能为楚凌渊撑着,可自从楚凌渊称帝之后,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便彻底松了下来,如今身子更是愈发一日不如一日了,于是楚凌渊事事都依着她。
母子二人并肩走在出宫的宫道上,身后的太监宫婢远远跟着,留给母子二人独处的空间。
“渊儿,如今你已经顺利继位,过了年也就十八岁了,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谢蕴能够预感到,自己的日子应该不多了,所以她想在自己离世之前,看楚凌渊有人相伴终老。
楚凌渊顿了一下,才回应道:“母后,儿臣已经……有心上人了。”
谢蕴神色一喜,“是哪家的姑娘,同母后说说。”
楚凌渊没有隐瞒,如实相告:“是平阳伯府云家的大小姐,也是儿臣的救命恩人。”
听到是云潇潇,谢蕴神色顿了一下,“年前云家举家迁京,并没有听说云大小姐回来的消息。”
“母后记得没错,她没回来,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在躲儿臣。”说到这,楚凌渊脸上不由得扬起一抹苦涩。
谢蕴了然,“可是因为你的身份?”
后宫有多凶险,没有人比谢蕴更清楚,所以谢蕴也能大概猜出云潇潇的心思。
不得不说,这云家小姐,是个清醒聪明的。
“嗯”,楚凌渊点头,沉默片刻之后,楚凌渊试探出声:“不瞒母后,之前儿臣先是重伤坠崖,后又身中魅惑之毒,生死一线之际,是云家小姐自毁清白救儿臣性命,此等恩情,儿臣本就无以为报。
更何况儿臣与她本就是两情相悦,所以儿臣想……只立一后,空置六宫。”
楚凌渊想的很明白,以云潇潇的性情,自然是接受不了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的,而楚凌渊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别人,所以一帝一后废黜六宫,是最好的解决之法。
只不过,楚凌渊怕谢蕴不同意。
因为大楚建国两百年,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而历代皇帝,更是皆以绵延子嗣,兴旺皇室为使命。
果不其然,听到楚凌渊的想法,谢蕴脸上浮起明显的震惊之色,不过片刻后就恢复如常,“自古以来,帝王都是三宫六院妃嫔无数,不少女子因此深受其害,本来母后是想着劝你少纳些妃子,够绵延皇家子嗣便足以,谁成想,你竟然比母后还直接。”
听到谢蕴的回答,楚凌渊心中已经有了谱,心头也瞬间松懈了不少,“妃嫔众多,也就意味着子嗣众多,再然后便是皇储之争,儿臣也是从那些争斗中走过来的,所以不愿意再让那样的画面重现了。”
谢蕴欣慰点头,“陛下说的没错,你会是一个好皇帝。至于你的后宫之事,母后年纪大了,也没精力再去管了,你自己做主便好,不过有一点,你得尽快把你的皇后迎回来,也好让母后还能再抱抱孙子。”
说完,谢蕴脸上神色倏地严肃了几分,“还有,你今日说过的话,母后希望你能记住,不要因为权利而迷失了本心,也不要辜负了云家小姐。”
女子成婚,本就是一场赌注,而让云潇潇那样的性子嫁进宫来,无疑更是一场豪赌。
同为女子,谢蕴也不愿看到一个原本鲜活灵动的姑娘在宫廷算计的摧残下,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一如……她自己。
楚凌渊郑重应下,“母后放心,儿臣定会谨记今日之言,绝不违背。”
……
楚凌渊跟着谢蕴到安国公府用了膳,见谢蕴同安国公夫人聊的火热,和谢昭华悄悄说了声便出了府门。
楚凌渊本来是想到平阳伯府去询问一下云潇潇的消息的,可走到一半却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便转头去了靖安王府,以探望沈倾的名义暗中打探了一下云潇潇的下落。
楚凌渊记得很清楚,云潇潇同沈倾一向交好,她的去向,沈倾必然清楚。
可结果却是让楚凌渊失望了,云潇潇走的匆忙,别说自己,就连云家上下都无一人知晓她的去向。
听说云潇潇是连夜走的,楚凌渊心头酸涩更重,连夜跑路,她这是有多不想见自己?
压下心头思念,楚凌渊叮嘱沈倾好好养胎,而后一脸落寞的出了府门。
沈倾不傻,早在楚凌渊问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凑到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