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师娘是哪个门派的？”
楚晚宁估算夏司逆的年纪，那时他仍在临沂，故平静地回答：“儒风门。”
“哦……”墨燃微微挑眉。这给了楚晚宁一个漏洞，儒风门历来以男性弟子为尊，女性弟子虽在武学上没有亏待，却鲜有机会抛头露面，行事从不留名，因此儒风门的女修虽有才华，但在江湖中也只知道“儒风女修”四字，无人知晓她们的姓名生平，所以楚晚宁可以随意杜撰，反正也无法查证。
然而墨燃并非轻易放弃之人，立刻振作精神，坚持不懈地问：“那师尊与师娘何时相识，如何相识？”
“这……”
楚晚宁一时编不出来，正犹豫间，视线触及墨燃明亮的眼睛，忽然意识到无须回答他的问题，立刻抿紧唇，广袖一挥，冷冷道，“为师的私事，你多管什么闲事？”
说完，他扬起马鞭，白衣飘然离去，将墨燃远远抛在身后。
两人在外游荡了十数日，遍访了好几个小仙门，搜查集市上的武器和灵石摊位，却未发现任何线索。
这一天，楚晚宁如常以棠花传递信息，与薛正雍互通消息后，便与墨燃一同离开客栈，前往隶属于孤月夜的集市探查情况。
孤月夜是天下第一大药宗，也是薛蒙生母王夫人的师门。
这座仙门坐落在名为“霖铃屿”的海岛上，但实际上霖铃屿并非真正的岛屿，而是一只巨型玄武的背部。这只玄武寿命百万年，与孤月夜的始祖长老订立了血契，驮着整个仙门在大海中遨游，以它独特的仙气滋养岛上万物百花。
在暗月之夜的门徒们，其行踪犹如谜团，与世隔绝。他们的宗门鲜少与外界沟通，仅在每月的朔望之日，玄武巨兽承载着幽邃的仙府靠近扬州的港口，此时，其他宗派之人会登岛搜购灵药，而商贾则向他们兜售神秘的武器与灵石，甚至一些凡俗之地无法觅得的奇异物品。
然而，霖铃屿上最为人称道的并非孤月夜，而是隶属于其下的“轩辕阁”。此阁在修真界中声名显赫，是一家知名的交易行。
此行每月仅开放两次，展示孤月夜最上乘的灵药，以及各方卖家珍藏的秘宝。尽管出售之物触碰着修真界的禁忌，但无人敢轻易挑衅孤月夜，毕竟，整个修真界的灵药半数出自该宗，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势力并不亚于当世第一大派“儒风门”。
“这里人多眼杂，你戴上斗篷。”
霖铃屿上的访客渐增，楚晚宁亲自拉低了自己的斗篷，低声对墨燃叮嘱道。
轩辕阁出于敬意，为各大宗派在竞拍场设立隐蔽的雅座，然而，鉴于此地是非法交易的场所，修士们通常都会隐藏真容，以免泄露秘密，招致杀身之祸。
墨燃与楚晚宁步入轩辕阁，阁内分三层。底层中央矗立着一座由九瓣白玉莲托起的祭坛，其上笼罩着九重坚不可摧的护界结界，即将陈列珍宝之处。
围绕白玉台，四面延伸出数百张由红酸枝制成的长椅，这是最普通的座位。
第二层则是独立的雅室，每个雅室前皆有扇金色楠木窗，窗外垂挂着银月纱制成的帘幕，从室内可清晰窥见外界，而外界却无法透视其中，极好地保障了客人的隐私。然而，代价高昂，每刻钟需九千金。
楚晚宁厌恶与人拥挤，毫不吝啬地使用薛正雍寄来的金叶。轩辕阁的奴仆与阁主订有生死契约，不会泄露客人半点私事，即便如此，楚晚宁仍不安心，他选了最佳的雅室，吩咐仆人送上两壶雪地冷香，八种鲜果与蜜饯，四样糕点与糖果，随后遣退了仆人。
雅室内只剩他与墨燃二人，楚晚宁摘下斗篷，站在窗前俯瞰熙攘的人群。
“尊主提及，此次轩辕会将展示一柄名为‘归来’的武器。”
“归来？”墨燃摇头，“未曾耳闻。”
“那是神器。”
墨燃惊讶：“神器？但金成池不是——”
“我明白你的疑惑。据说，这柄‘归来’在万神岭一处无名墓中被发现，可能是前任主人无子嗣传承，便随葬了神器。”
“……原来如此。”
然而，神器只认赐名之主，一旦赐名者逝去，神器便会认其子嗣为主。他人即便得到神器，也无法发挥其一成之力，墨燃认为，这样的武器购买并无太大意义。
楚晚宁看出墨燃的想法，说道：“尽管神器未认主，无法发挥全力，但其威力仍远超寻常兵器。人们依然会趋之若鹜。”
墨燃心中明了：“师尊的意思我懂了，寻常人一生难见神器一面，既然这柄‘归来’来自无名墓，且历史悠久，众人或许会尝试激发自己的灵力，万一自己是原主的后裔呢？试试也无妨。”
“确实如此。”
墨燃沉思：“神器难得一见，此刻却有一柄无主的参与竞拍。这情形颇似假勾陈的手段，用高仿品诱使众人释放灵力，以便他探查在场是否有他寻找的精华灵体。”
楚晚宁缓缓坐入软椅，斟满一杯雪地冷香，慢慢品味。他望着下方涌动的人潮，低声道：“的确如此。无论这神器真假，或是假勾陈的陷阱，试探一番总没错。”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楚晚宁与墨燃向下望去，皆微微一怔——
只见轩辕阁的金门大开，一众遮面的修士之中，两列身着蓝衣、头戴玉冠的少年翩翩而来，领头的男子身材修长，英挺俊美，毫不掩饰自己涉足黑市的行为。
墨燃惊讶道：“叶忘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欢迎来到苏富比拍卖会，各位先生们最希望出现在拍卖会的东西是什么？》
墨燃：能让人不再做梦的药。
楚晚宁：我没什么想要的，听说隔壁的隔壁有一把著名的黑金古刀，可以给薛蒙当神器用，那就黑金古刀吧。（行了，知道你是张起灵走错场子了，下一个。）
薛蒙：黑金古刀（张起灵你走不走！！）
师昧：黑……
肉包：住嘴！！
师昧：黑锅消除器，我还没说完呢。
肉包：……哦。
梅含雪：卖美人吗？自古黑市交易行都会卖各种美人，姿色上佳的我都收了，拿回去摆在宫殿里当装饰品。
叶忘昔：（踹门）……都靠墙，蹲下。警察。
第80章 本座的前妻……来了
来者正是曾在桃花源与墨燃同住一院的谦谦君子叶忘昔。
今日，他身披儒风门的蓝底银丝鹤麾，佩戴宝蓝色发带，腰间悬着瑞兽含珠的银香囊。或许是脱下了战甲，他的眉眼间英气依旧，却又多了几分文雅之气。
轩辕阁的大总管上前，低头恭敬道：“叶仙君。”
叶忘昔点头，说道：“我受义父之命前来竞拍一件事物，烦请总管引路。”
“阁主已得知仙君驾临，儒风门的雅室早已准备妥当，这就为您引路。”
叶忘昔带领十多位儒风门弟子上楼，留下大厅内一众遮面之人窃窃私语。
“儒风门今日也来了？”
“那位仙君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在沉寂的阴影中，墨燃暗自思忖，他们未曾见过此人，必有其不可揭示的奥秘。他目送叶忘昔的背影消失于曲径尽头，方才转向楚晚宁，低语道：“师尊，您曾在儒风门中，可曾识得这位叶仙君？”
“未曾相识。”楚晚宁眉心微蹙，“但总觉得有种奇异的熟悉感……”他短暂地闭目沉思，旋即摇头，“记忆中并无此人。”
墨燃挠头道：“这位叶仙君曾在桃花源与我共居一院，修为非同小可。如今又代表儒风门前来竞购，想来在门中地位颇高，师尊竟全无印象？”
“儒风门拥有七十二座城池，门人散落各地。我向来不喜走动，更不愿涉足门派琐事，故不认识他并不奇怪。”
话音刚落，三层的儒风门包厢中闪烁起昏黄的烛光，叶忘昔一行人想必已入座。轩辕阁的顶层专为各派预留，平日罕有启用，此刻众人皆仰首观看，深感奇异。
儒风门的公开参与，令众人对竞买会的期待陡然升温。片刻后，中央的白玉莲台骤然光芒大作，一道流光溢彩的红绸自轩辕阁穹顶垂下，一名披着雪色鲛纱的少女，约莫十一二岁，赤足曳着绸带从天际飘落，轻盈地降落在冰冷的白玉莲台上。
“各位仙君久候了，我是轩辕阁的二阁主。”那娇小少女笑道，声音中带着稚气，“承蒙各位仙君赏光，自五湖四海而来。轩辕阁遵循传统，将以稀世珍品回馈诸位。”
墨燃听力出众，听见下方有人窃窃私语：“轩辕阁的二阁主竟是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
“哎呀，兄弟你真是少见多怪。你知道她的真实年纪吗？”
“十岁？十五岁？总不会超过二十岁吧。”
“嘿，你可惊讶了，她已逾百岁，喊她祖奶奶还差不多，哪是什么小丫头。”
“什么？！刘兄你在开玩笑吧？这小姑娘怎么可能上百岁！”
“这里是孤月夜，天下第一药宗，何事不可能？不过是炼制了驻颜不老的丹药罢了。”
“哇——”
发出低低惊叹的显然是初来乍到，闻言伸长脖子，紧张地摩挲着荷包，急切地想知道轩辕阁会展示何种灵药宝器。
二阁主并未让人失望，她轻弹手指，石莲中央裂开缝隙，一朵花蕊状的小台升起，上面摆放着五个手掌大小的丝绒锦盒，每个盒盖都敞开，露出内里泛着珍珠光泽的药丸。
有人随即笑道：“这不是痴情丸吗？有何稀奇？”
“就是，就算不是奇珍异宝，也不该拿痴情丸充数。”
二阁主听见下方的议论，却未动怒，反而笑盈盈地眯起双眼，朗声道：“各位眼光独到，这确是痴情丸。然而众所周知，痴情丸虽难炼制，却并非稀世之物，我轩辕阁岂会以寻常之物敷衍宾客。”
说着，她拿起一个锦盒，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
尽管众人距离不一，但皆备有灵镜，能清晰看见宝物的细节，此刻才注意到盒盖上的蛇形纹章。
“寒鳞圣手？！”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二阁主笑道：“不错，这五盒痴情丸，皆出自本派长老——寒鳞圣手的丹炉。寻常痴情丸虽能迷惑人心，使人痴恋自身，但效力仅维持半年，且易配制解药。但这五颗……”她纤细的手指提起锦盒，郑重其事地说，“能维持整整十年，且无药可解。”
“什么？”
“天哪，这怎么可能……”
“寒鳞圣手真是可怕……”
待下方的喧嚣稍歇，二阁主微笑道：“为区别于普通痴情丸，寒鳞圣手将这五颗丹药命名为钟情丸。只需购得一枚，溶于水中让人饮用，十年之内，对方必定对你痴心不渝，无法动摇。”
一位女修高声问道：“吃了这个真的没有解药可以解除吗？万一不到十年，我不再喜欢他，岂不是要一直被他纠缠？”
众人闻言皆笑。二阁主礼貌地微笑，答道：“姑娘所言极是，故轩辕阁提醒各位，钟情丸世间无药可解，除非十年期满，否则唯有死亡才能解脱。若非深陷痴迷而不得，还是勿要对他人施药为妙。”
言毕，竞买开始。墨燃望着下方竞相报价的女修，不禁咋舌。
“真是可怕。”
“没错。如此得来的感情，实则无趣。”
听到楚晚宁的回应，墨燃转头，凝视他片刻，笑道：“师尊要小心，你这般俊美，恐怕有死生之巅的女修混进来，买去偷偷放入你的饮水，让你对她钟情。但你已有家室，不能再对他人动情。”
“……”
面对他的戏谑，楚晚宁欲怒，但听见墨燃称赞自己俊美，怒意又消散了，抿紧嘴唇，侧脸不理他。
“不过真给对方服下这种药，肯定是深爱至极吧。”墨燃喃喃道，见五盒丹药迅速售罄，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是可怜。”
楚晚宁注视着洁白的墙壁，平静道：“若真心喜欢对方，怎会忍心施此药。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不懂。”
我还年轻？
墨燃转过头，笑容深深：“我不懂，师尊就懂了？那师尊又要跟我聊聊师娘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