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往事太过难忘,以至于温川深陷在回忆里,久久不能回神。
梁少铭见状,搭在办公桌前的手,半握着拳敲了敲,“温川。”
温川倏地回神,掌心里沁出一层薄汗,“抱歉,我实在没办法控制。”
“温川,在我这里,你不需要为你的任何所作所为而感到抱歉。”
梁少铭抽了张纸巾给她,而后起身倒了杯水,沿桌面递过去的同时,柔声道:
“更不需要小心翼翼的防备着自己。”
温川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淡声道:“好。”
瞧着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梁少铭扫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紧接着拿起钢笔,在笔记本上对本次病情进行标注。
“抑郁症不同于往常的疾病,市面上的药物对它而言,起到的治愈作用微乎其微。
我之前给你开的药,也只是保证你在发病时,能及时得到的控制,不至于做出危害到生命的行为。”
梁少铭停笔,抬头直视着她,“但最重要的就是有个良好的心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打败病魔,而不是被病魔打败,明白吗?”
温川抿唇,“我知道。”
捏在指尖的钢笔转了转,梁少铭把笔帽盖上,叹了口气:
“关于你和你丈夫之间的一些事情,我曾听到过一些传言,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你的病情,我认为你还是应该让他知晓的。”
话音落下,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该怎么继续往下说,好半晌才开口道:
“你受过的精神刺激太大了,外界的干预治疗对你而言,能够治愈的效果微乎其微。
就算是退一万步讲,如果哪天病情再次恶化,总要有个人陪着你,鼓励你,帮你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闻言,温川垂眸不作声,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却越缠越紧。
梁少铭知晓她的性格,便点到为止,最后叮嘱了句:
“这种需要长期治疗的心理疾病,最好的治愈疗药就是来自家属的陪伴。
都说爱人如养花,你现在就像是一朵濒临在黑暗边缘的野百合,家属这束阳光,什么时候能拨开云雾照到你身上,你的病情就什么时候能慢慢的好起来。”
成年人的世界,很多话没必要说的太过明确,生长在黑暗中的野百合,究竟是枯萎还是重生,温川的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她抬头看向梁少铭,弯唇浅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梁少铭看了她一眼,随后俯身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做工精细的雕木盒子。
“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温川怔了下,掀起眼皮去看他,没敢接。
“不是我送的。”
梁少铭笑着解释,“前段时间我去晋州出差,在庄家祠堂里见到了他,他问了我一些关于你的近况,并且托我把这个礼物转交给你。”
他没有直说“他”是谁,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人就是微信里备注healer的人。
温川看了眼盒子,通体都是人工精雕的浮花,没有品牌没有名字,多半是他找人专门定制的,况且看盒子所用材料,可想价格不菲。
“麻烦梁医生找机会替我还给他,如此贵重的礼物,恕我不能收下。”
梁少铭却没动,只是将盒子往她面前推了下,“你先打开看看,再决定要不要收下。”
话已至此,再推辞下去倒显得有些矫情。
温川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手工雕制的胸针,通体银白缀满珍珠,最为特别的是胸针边上,那两朵用锦帛印制而成的花。
“这是雪滴花,象征着希望和强大的生命力。”
梁少铭回想着临走时他交代的话,叙述道:
“这种花往往在冬天还没完全过去的时候,就能在冰雪中开放,经常被视为春天来临的征兆。
他是希望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失去对生活和生命的希望,要你像这朵花一样坚韧顽强。”
白皙的指尖抚上花瓣,温川舒唇微笑,“好,那我就收下了。”
短暂的问诊结束,温川拎着包从诊室里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距离她半米远的梁少铭突然开口:
“听说,你和陆泽年后就要离婚了?”
脚下的步伐一顿,温川转过头看他。
梁少铭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在暖阳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那双洞察人心的眸子,透过镜片回看向她。
“别多想,你现在是我的头等病号,身为你的主治医师,我自然是有责任要为你的生命安危做准备,必要时再了解一下家庭情况。”
看着她沉默的样子,梁少铭以退为进,道:“不勉强,毕竟这是你的隐私,我选择尊重。”
没什么隐私不隐私的,合约上白纸黑字写的就是三年为期,就算她现在不说,等年后期限一到,自然也会闹得江城人尽皆知。
温川掀眼皮看他,“虽然不知道梁医生是在哪里听到的消息,但这消息的准确性的确很高。”
闻言,梁少铭唇角的弧度加深,他缓步朝温川走去,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其实刚才问诊时,我劝你的那些话,是有人托我,转告给你的。”
温川拧眉,看着他没说话。
梁少铭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他一直都很关心你,不止是病情。”
温川抿了下唇,“他最近怎么样?”
“问我做什么?”
梁少铭却是笑了,“你既然关心他,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打个电话,问一问呢?”
相识多年,两人在某些话题上早已达成了默契,往往一个眼神或是语调,就能清楚对方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果不其然,在温川漫长的审视中,梁少铭再次笑着开了口:
“记得我从晋州回来的那天晚上,他曾找到我,托我要替他多照顾你一些。
认识他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有求于人。
温川,他真的很把你放在心上。”
闻言,温川淡声:“十年前若不是他,我或许早就死在了那艘游轮上,这份救命的恩情,我没齿难忘。”
话音落下,梁少铭追问道:“他对你而言,只是救命恩人?”
温川汲气,“梁医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正挂当中的暖阳折射到汽车后视镜上,梁少铭睨了一眼隐蔽在街角榕树下的那辆黑色宾利。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似乎从温川进门开始,这辆车就一直守在这里。
金边镜框下的眸子眯了眯,梁少铭突然俯身上前,在距离温川鼻尖,仅半厘米的位置上停住:
“温川,大家都是聪明人,他对你的心意,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温川,“……”
梁少铭笑了,“不如等你离婚后,考虑考虑他?就当是可怜一下他这个孤寡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