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视线，陆泽歪着脑袋看向席康安，脸上的笑意味深长，眼里带着戏谑。
“好，我发誓。”
他才不信什么天罡伦理，原本就问心无愧，更何况一切事在人为。
虽然外界都传陆泽喜欢宋瑶，但席康安偏偏能瞧出，陆泽对温川的不一样。
俗话说“小心翼翼是爱情”，陆泽把对温川的感情藏得很隐蔽，甚至都蒙蔽了整个江城的眼，但越是表现得毫不在意，就代表越是在意的要死。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拿夫妻感情做赌注的誓言，谁也没想到陆泽竟真的当着温川的面，不顾忌讳地说了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缄默不语。
席康安紧闭着嘴唇，看向陆泽的坚定的眼神中，透露出内心的坚持与不甘。
彼时站在席维国身旁，竟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连带着心头也充满了复杂而酸涩的情感。
“爹。”半晌，席康安颤抖着嘴唇开口，“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席维国的眉头皱的厉害，心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他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向席康安的眼神中满是自责和悔恨。
“当年我犯下大错，无言继续面对各位股东，自请从陆氏集团辞职以后，便下定决心去打工赚医药费。
是阿泽知道了我的遭遇，不计前嫌续上了你母亲的救命钱，并折现了我手里的股份，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家里的生存，可是……”
席维国低下了头，紧咬住下唇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哪怕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是没有勇气吐露真相。
“可是，你母亲久病缠身再也无法忍受痛苦，她央求你父亲拔掉呼吸机，拿剩下的钱去抚养你长大成人。”
陆泽接着席康安未说完的话往下说，“你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守在病房里哭了整整三天三夜，他一度也想随你母亲去了。
可他知道你母亲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只有你平安的长大成人，你母亲才会在九泉之下得到安心。”
话音落下，陆泽懒散地掀起眼皮，漫不经心的看向一旁强忍泪意的席康安，轻挑眉梢，道：
“到现在为止，你还固执的认为，是我害死了你母亲的吗？”
事情的真相就这样大白于天下，洗脱嫌疑后的陆泽，似乎并没有预料之中的那样轻松，反倒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听着陆泽将这些年的心酸，用三两句话就概括了出来，席维国只觉得心如刀绞，手捂着胸口哽咽道：
“这么多年，我无数次在心里默念，如果当初我们不那么做，会不会你母亲就不会死？
你和阿泽的关系，也不会闹得这样僵？”
席维国知道自己欠席康安的太多，愧疚的低下了头，任由他朝自己投来痛苦的目光。
“所以，母亲是因为我，才……”
席康安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神色痛苦的闭上眼睛，甚至连陆泽的视线都不敢接。
“原来这么多年，我才是导致母亲去世的元凶，啊——我对不起你啊，母亲！”
席康安瘫跪在地上，双手掩面抽泣着，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陆远昌，看见他这副模样，不忍也为之动容。
“本是老一辈的恩怨，不应该迁怒到你们小辈身上，所以这么多年，你在晋州明里暗里的跟阿泽对着干，他都装作没有看见，为的就是你们之间的兄弟情谊。”
陆远昌顿了下，朝陆泽瞥了一眼，继续道：
“就像是这次，你不惜赌上全部身家，只为和阿泽斗个你死我活，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和你父亲走投无路，放下面子来到老宅找我求情，阿泽都未曾想真的对你们赶尽杀绝过。”
闻言，席维国和席康安皆抬头朝陆泽看去，他们俩谁也没想到，越是看上去最冷漠无情的人，偏偏越是最重情义的。
席维国杵着拐棍的手用力收紧，企图支撑着快要虚脱的身躯，他看向陆远昌，又将目光落到陆泽身上，提着小心问：
“可是康安和明盛集团有协议条款在前，如今项目销售惨淡，恐怕明盛那边……”
“这个你不用担心。”
陆泽这话音落下，陈助理就阔步从门口走来，将事先签定好的协议递交给席维国后，转身迈步往门口走。
“我和明盛的老总赵国栋达成协议，无论项目最终销售结果如何，都与国安盛世无关，更不用赔偿支付违约金。”
陆泽将茶杯稳稳地放在桌面上，修长而苍白的手交握在膝盖上。
“这是签定好的合约，席伯父如果信不过，可以找专业人士看。”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席维国忙不迭开口，却又不禁面露难色，“大家都是商人，所作所为无非就是一个利字，明盛答应了你签署的免责条款，必定是要你替我们弥补亏损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陆泽眯了眯眼，“当初你从陆氏集团离职，自愿放弃手中剩余的股份，以及集团规定的分红。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你的那份分成，老爷子一直保留着，就当是这次的对明盛的亏损补偿吧。”
席维国闻言又是一怔，他从未想过陆家爷孙俩做的事，竟是如此的深明大义。
不仅不怪他的违约背叛，甚至连他儿子一时冲动下所造成的后果，都先一步想到了万全之策。
如此，使得他越发的自惭形秽了。
这场闹剧随着误会的澄清而渐入尾声，回过神来的席康安抬头看向陆泽。
千万种复杂而说不出口的情绪在心头萦绕着，迎着众人的目光，他径自跪了下去，目光坚定而决然。
“陆家大恩，我席家没齿难忘。”
他俯身磕了个头，再抬头时视线落到陆泽脸上。
“我席康安并非不懂得知恩图报的小人，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陆泽掀了掀眼皮，要笑不笑的睨着他。
“好啊，记得算上利息。”
席家父子离开老宅的时候，一眼就瞧到了站在门口等候的陈助理，席康安对他有些印象，不免朝他多看了几眼。
陈助理远远瞧见两人出来，快步走上前，将手中的方正盒子递到席康安面前，解释道：
“陆总交代的，让我把它还给你。”
席康安接过盒子打开，一枚通体碧绿的方印呈现在眼前，正是他刚来江城时，送给陆泽的见面礼。
陈助理坦言，“陆总说，你拿着这枚方印，才算是真正的完璧归赵了。”
他说完这话，朝席维国点了下头，便迈步往树下停着的车前走，却不料刚打开车门，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替我转告他，这么多年，我欠他一句抱歉。”
席康安薄唇张合着，捏着盒子的手不断收紧。
“等下次见面，我连着钱和利息，一定当面送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