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以?卫衣女想也没想就要拒绝,直到从微型耳麦中传来的声音让她动作一顿。
‘答应他,你对这里不熟悉。’
谢叙白注意到,卫衣女明显先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却在中途硬生生地更改。
有谁在幕后指挥她?
加上一个重伤的袭击者同伙,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两人各怀心思,一并寻找这附近的流浪猫狗。
谢叙白知道那些可怜的小家伙已经被捕杀,其中几只就跟在他的身边。
卫衣女为了获取线索,倒是找得勤快,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
于是谢叙白又发现一个问题:女生不熟悉道路,如果不是他在旁边提醒,能绕上好几圈。
——她,或者他们,不是住在这附近的人。
忙碌一上午,一无所获,卫衣女难免垂头丧气。
“啊,谢谢!”见谢叙白从商店回来,递过来一瓶水,卫衣女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大概是口干舌燥得厉害,咕噜咕噜下去一大口。
——没什么警惕心。
卫衣女喝完后,才有些意外地问:“怎么是热的?”
“气温还没升上去,一些店家会提供热饮。”先前的淡然全然不见,谢叙白弯起眼睛,一副知心体贴大哥哥的模样,“身体不舒服的话,喝点温热的比较好。”
卫衣女被他温柔的笑眼注视着,忽然发应过来,脸颊涨红:“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表姐,每个月的那几天都会腰酸背痛,我看你走路时偶尔会揉腰和捂住肚子,和她的情况很像。”谢叙白笑笑,和她商量,“我也走得有点累了,咱们先休息一下吧?”
见谢叙白脸不红气不喘,卫衣女哪里不知道青年是在为自己考虑,顿时露出感激的神色:“那我们先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再继续找。”
原本对谢叙白的恐惧在不知不觉中消散,甚至多了点信任。
——性格还很单纯。
谢叙白垂眸沉吟。
若不是确定小猫不会骗他,他怎么也不会把眼前的天真大学生,和昨天罔顾人命的袭击者联系在一起。
这让他不由得怀疑起袭击者背后的成分。
——几名为了某个共同目的,被迫组建在一起的外地人,当然会鱼龙混杂。
——从流浪猫狗下手,难不成这些人的最终目标是平安?找到他,是想要利用他接近平安?
卫衣女全然不知道,就这半天的接触时间,谢叙白已经差不多摸清他们身为玩家的老底。
休息没几分钟,卫衣女忽然神色焦急地站起身,只因耳麦中响起的震吼。
‘城区西郊屠宰场,我们撞见了大量怨魂,其他人速度过来支援,快要撑不住了!’
来不及多解释什么,卫衣女匆匆对谢叙白说了一句:“糟糕谢大哥,我突然想起家里的煤气好像忘了关,我先回去了!”
话音未落,她猛跑出去,速度出乎意料的快,三两下没了踪影。
谢叙白当然选择跟上去。
按照阴魂们的指示,很快来到西郊屠宰场的位置。
这里比狗子平安所处的地界还偏,是真正的郊外,四周荒无人烟,道路上铺满碎石子,杂草疯长,蹿起来有半人高。
在道路的尽头,屹立着一家大型屠宰场,从修建规模不难看出昔日的繁华。
但如今这家屠宰场已经倒闭,门岗处无人,墙壁泛黄,红漆掉落,铁制大门上满是锈迹,一股破败荒凉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
谢叙白被屠宰场内的剧烈战斗声吸引,抬眼看去时,瞳孔凝滞。
他看见无数漆黑的怨魂汇聚在一起,无一例外都是犬类阴魂,张开獠牙,狞笑嘶吼,几乎将半边天空遮盖得密不透风。
一群奇装异服的人位于怨魂围聚的正中央,神色凝重,手中光芒大绽,仿佛具有实质性的穿透力,将面前的怨魂一击轰散。
双方打得热火朝天,招招都下了死手。
那些是什么?符箓?道术?
为什么挥出去的剑还能发出亮白的剑气?
就连看起来无害的卫衣女,竟也掏出一叠黄色符纸,无缝衔接地加入了战斗。
整场看下来,谢叙白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遭到重塑。
怨魂虽然数量众多,但不是那群异人的对手,渐渐落于下风。
眼见又一只怨魂被打散,谢叙白下意识护住袖子里的几缕阴魂,皱着眉头,犹豫自己该不该继续留在这儿。
忽然,屠宰场的角落出现一道肥壮的身影。对方探出上半身,神情沉郁,和谢叙白一样在暗中观察场上的形势。
哪怕对方之前戴着口罩,凭这鬼鬼祟祟的姿态,谢叙白也一眼认出,这就是曾经跟踪自己的胖男人!
居然能在这里遇到对方?
谢叙白垂眸思虑再三,改变撤退的想法,压低声音对阴魂们道:‘你们留在这里,别被他们发现。不管一会儿我伤得有多重,都千万别出来。’
小猫小狗们预料到他要去做危险的事情,连忙叼住他的衣服。
青年安抚地拍拍它们脑袋。
视线转到屠宰场。
纵观战斗的这群人,卫衣女的手法显得极其生疏,比起技巧,完全是靠手中的符纸才将怨魂顺利击退。
但符纸总有快用完的时候。
不多时,其他人注意到她的到来。见卫衣女陷入苦战,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暗含讥讽。
为首那名长相成熟的冷面男,是唯一一个感到震惊且露出担忧的人。
眼见一只怨魂偷偷绕到卫衣女的背后,张嘴露出血盆大口,他喊道:“许清然躲开!”
卫衣女只来得及视线往后移,而尖锐的獠牙已经抵在她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谁也没想到的瘦削身影从旁冲出,将许清然一把推开!
许清然认出救命恩人,惊喊道:“谢大哥!”
来人正是谢叙白,他替许清然挡下一击,手臂被獠牙刮出一道狰狞的口子。那口子不深,痛感也不明显,却有一股难以抵挡的阴寒之气顺着骨头窜入五脏六腑。
谢叙白如同落入千年冰窟,被冻得脸色苍白,眼睫轻眨,竟结出些许洁白的冰霜!
他看着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许清然,勉强露出一个庆幸的笑:“还好,你没事……”
话音未落,青年意识不清,身体摇晃,重重地倒了下去。
“谢大哥!”原本只是套近乎才叫出来的称呼,现在喊得情真意切。
许清然慌张地将他接在怀中,着急得不行,求助地环视众人:“谁有驱邪符?赶快拿出来呀!”
众人表现得很冷漠。
商店里的符纸道具都很昂贵,能保命的驱邪符更是两千积分一张,他们怎么可能为了一个npc耗费掉宝贵的道具?
不仅不帮忙,还要嘴碎地嘲讽许清然是不是昏了头。
“想什么呢?为一个无关紧要的npc着急成这样,怎么不见你心疼一下其他受伤的队友?”
“可他是关键npc!”要不是还扶着谢叙白,许清然都想给他们一巴掌,“肖元就是因为袭击他才会被怨诡报复,万一他在这里出事,你觉得诡王会不会直接要了我们的命?”
众人脸色煞白。
眼看谢叙白呼吸越来越轻,几乎吓得灵魂出窍,热锅蚂蚁一样火速掏符纸:“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这死丫头怎么不早说?!”
几张驱邪符唰唰唰贴在谢叙白的身上。
顾不上心疼道具,毕竟万一任务失败,所有的积分和道具都会被直接清空,他们也得重头再来。
纵观前几场游戏生涯,信奉明哲保身的玩家从来没有为想救一个人这么慌张过,更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真诚衷心地祈祷一个npc平安无事。
总之,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谢叙白终于悠悠转醒。
刚睁眼,就迎来了几人热情的问候:“还好吗同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胸闷气短?要不要再吃颗活气丸?”
谢叙白轻眨眼睫,似乎茫然:“……什么丸?”
许清然懒得理他们,担忧且狐疑地看着谢叙白:“谢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走的时候很着急,我感觉你不是煤气没关,而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于是跟踪你来到这里。”谢叙白抿了抿唇,“对不起。”
青年虚弱地躺靠在地上,手臂伤痕未消,浮现出乌紫的瘀痕,脸色很白,唇瓣更是失去血色,接近透明。
许清然看得心软,当即说道:“没有,要不是谢大哥救下我,现在生死不明的就是我了。”
其他人没有吭声,与关键npc交好有可能提高通关率,组队模式奖励共享,他们对此情景乐见其成。
至于自作主张袭击谢叙白的肖元,没人想给他报仇,让他哪儿凉快去哪儿呆着吧。
胖男人便是赶在这时候出现,仿佛看见救星一般,嘴里囔囔着感激涕零的话:“诸位高人,还好有你们出手相助,不然我家场子就真完了!”
冷面男收回打量谢叙白的眼神,审视地看着胖男人:“你是?”
“我是这家屠宰场的老板,被那些鬼东西骚扰很久了。”他苦脸说着,转向谢叙白,忧心忡忡,“涉及神鬼邪说,去了医院也没用。小兄弟快进来休息吧。”
在胖男人的印象中,谢叙白根本不认识自己,自以为只要堆出笑脸,就能蒙骗对方。
殊不知谢叙白早已认出他,轻易看出那憨厚老实的外表下,藏着一张充溢着歹毒怨憎的嘴脸。
“不麻烦,我得先回家,明天还要上班……”话没说完,好不容易撑起身子的谢叙白又是一个踉跄。
其他玩家那叫一个心惊胆战,纷纷劝说:“工作重要还是命重要?”“是啊,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再去上班。”“医药费可比工资高多了。”
“谢谢,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关心我。”谢叙白状似感动,话里话外透露出对他们的亲近。
玩家们哪会反驳,个个都表现得和颜悦色。
胖男人看在眼中,十分惊讶。他跟踪过谢叙白一段时间,知道对方和这群人只是刚认识,没想到已经结下这么深厚的友谊。
这让原本想对谢叙白直接下手的他,立时变得有些投鼠忌器。
可他必然不能放过对方。胖男人眼珠子骨碌一转,忽然热情洋溢:“诸位高人看起来才到本地不久,不知道有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都来我家,场子里足够大,可以免费提供食水住宿。”
冷面男见他恳切挽留,试着套话:“因为我们帮你除掉了那些怨魂?”
“诸位帮我解决大麻烦,肯定要好好答谢大家。”胖男人演技爆发,脸上肥肉一抖,挤出个苦笑,“其实,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一般这么说,都是剧情展开的先兆。玩家们立时来了兴致:“说说看。”
胖男人道:“我想拜托你们,帮我除掉这一带祸害众生的诡王。”